白摩尼穿著一身黛藍西裝,西裝做得太合身了,幾乎偏於緊窄,繃著他薄薄的肩膀,箍著他細細的腰,胳膊腿兒也顯得分外修長。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拄著手杖,他微微側了身,進退兩難的等著衛士攙扶自己,同時又抬頭望向了霍相貞,衣裳那麼素淨,他的臉卻是濃豔的桃花瓣,白中透著緋紅,眼中閃爍著一點流轉的水光。不大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他垂下頭,把一條腿試探著往下伸,姿勢是虛弱而又輕倩的,也像是一片花瓣在飄飄的落。霍相貞忽然忘記了身邊的連毅。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他向白摩尼伸出了手。白摩尼向下一撲,而他順勢就把人從車門口的鐵梯子上抱了下來。抱下來之後也不鬆手,他下意識的扯起大氅向前一攏,把白摩尼藏進了自己懷裡。這麼小的小弟,他完全藏得住。藏住了,就是自己的了,從此以後,秘不示人。藏了沒有十秒鐘,白摩尼掙扎著向上伸出了一個小腦袋,當著所有人的面,他嘻嘻哈哈的笑道:&ldo;大哥,你勒死我啦!&rdo;霍相貞如夢初醒似的鬆了手,同時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將白摩尼上下又打量了一番,他板著臉開了口:&ldo;不冷?&rdo;白摩尼扯著袖口給他看:&ldo;裡面帶著一層絨緊子,不冷。&rdo;正當此時,連毅溜溜達達的走了過來。抬手一拍白摩尼的後背,他對著霍相貞笑道:&ldo;這孩子心裡還是有你,一聽說我要來,哭著喊著非跟上不可。那在安陽把我鬧的‐‐&rdo;他轉向白摩尼,笑著問道:&ldo;能不能說?&rdo;白摩尼避開了霍相貞的目光,一味的只是搖頭。連毅見了,哈哈大笑,又拍了他一巴掌:&ldo;現在知道害臊了,在安陽家裡跟我練就地十八滾的時候,怎麼那麼有臉呢?&rdo;白摩尼拄著手杖,垂頭微笑。他實在是太想見大哥一面了,上次見得不好,簡直是窮形盡相的硬把大哥攆了走,事後怎麼想,怎麼不甘心。&ldo;想&rdo;是心裡的事,心裡的事被旁人說出來,自然是要害臊的。能見一面算一面,多見一面算一面。他自認為是個徹頭徹尾的享樂主義者,大哥剛才把他裹進了大氅裡,大氅裡面其實也是冰冷黑暗的,然而那種冰冷黑暗勝過醇酒鴉片,讓他感到了無比的快樂。有那麼一瞬間,他和大哥心意相通,也想藏在大氅之中,與世隔絕,再不見人。當著連毅的面,霍相貞忽然對白摩尼無話可說了‐‐也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感覺自己說什麼都不合適。與其如此,不如不說。直接把這兩個人請上了汽車,他還是感覺白摩尼冷,好在汽車後面背了個木炭箱子,烘出了車裡一點暖意。若是放在先前,冷也沒什麼的,他的大腿,他的胸膛,全是白摩尼的座椅和暖氣。然而現在,他摸不透白摩尼的心意了。也許白摩尼寧願這麼漂漂亮亮利利索索的冷著,並不稀罕他的懷抱。 甜蜜霍相貞萬沒想到連毅會帶白摩尼同行,又因為他對連毅素來是存有意見的,所以如今對於連毅儘管是抱著歡迎的態度,但是並沒打算把他往自己家裡引,而是提前另為他找了一處宅子居住。如今人在車中坐,他悔之晚矣,而汽車伕並不能體諒他的心情,按照計劃,徑直的開往新宅子去了。新宅子是處非常寬敞的公館,儘夠連毅和衛隊住的,屋子全收拾得了,窗明几淨的很溫暖,只可惜今天是個陰霾的大雪天,房屋內外統一的黯淡,看不出好來。一行人進了大客廳,白摩尼冷得很也累得很了,這時見客廳中央擺著一圈軟沙發,便快走一步向前一栽,直接滾到了沙發上。靈活的右腿向上甩了一下,他是下意識的想甩掉凍成梆硬的皮鞋,然而腳在半空中還未收回,他便意識到這裡不是自己撒野的地方。大哥一貫要求人&ldo;站有站相、坐有坐相&rdo;,自己這成什麼相了?於是右腳順勢跺在了地毯上,他訕訕的笑道:&ldo;凍得腳麻。&rdo;霍相貞正在解大氅,聽了這話,當即不假思索的說道:&ldo;把鞋脫了。&rdo;小勤務兵伶俐的跑到沙發前蹲下,為白摩尼脫皮鞋穿拖鞋。而霍相貞抬手摘下自己的海獺帽子,滴溜溜的往他懷裡一擲:&ldo;看看我這大帽子。&rdo;白摩尼將帽子接了個滿懷,這帽子的確沉重威武,非得是霍相貞這樣魁偉的大個子才能戴,否則換了誰都是頭重腳輕。白摩尼第一眼看見霍相貞時,就感覺這帽子把他打扮成了綠林好漢。此刻抱著帽子摸了摸毛,他不由得生出了感慨‐‐先前大哥一旦得了新鮮東西,必定會留給自己玩。先前如此,現在也如此,這頂帽子在大哥眼中必定是很出奇的,所以摘下來之後,要先扔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