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長當久了,他不知不覺的養出了一身殺氣和一派官威,自己意識不到,小林卻是清楚他的變化。原來小林總和他耍貧嘴,不痛快了也吵一吵鬧一鬧,但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小林漸漸的怕了他。輕手輕腳的給顧承喜倒了一杯熱茶,小林又伸手一抹他的額角,抹下一指頭黑灰:&ldo;哎?你不是去參加跳舞會了嗎?怎麼還跳了一腦袋灰?&rdo;顧承喜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ldo;跳舞會沒意思,我提前溜了,結果半路趕上霍家著火,進去看了一眼!&rdo;小林思索著問道:&ldo;霍家?是不是你原來總說的大帥府?&rdo;顧承喜從鼻孔裡往外哼出兩道粗氣:&ldo;嗯!&rdo;小林還是沒聽出他怒從何來,只好大著膽子繼續說話:&ldo;你又不是消防隊的,去了也白去。&rdo;顧承喜剛又喝了一口熱茶,此刻聽了小林的話,他把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頓,隨即攤開雙手抬了頭,瞪著眼睛答道:&ldo;對啊!我是白去了!我讓人給罵出來了!&rdo;小林看他氣色不善,很有可能會拿自己當出氣筒,便打算見機撤退。哪知顧承喜毫無預兆的霍然起身,竟是一腳踹翻了茶几。只聽稀里嘩啦一片響,茶壺茶杯糖盤子登時滾了一地,滿壺的熱茶全灑在了厚地毯上。小林&ldo;哎呀&rdo;一聲,慌忙上前想要收拾。而顧承喜來回踱了幾步,自言自語的怒道:&ldo;最後一仗就沒把他打老實!他不是還有人嗎?他不是還有槍嗎?他不是還有衛隊給他看家護院嗎?他不是攔著我不讓進嗎?行,好,我讓他有人,我讓他有槍!媽的給臉不要臉,我把他頂到腦袋上當祖宗,他把我踩到腳底下當狗屎!&rdo;話音落下,他大步流星的往臥室裡走,一路走得拖泥帶水,也不知道是踢了多少東西。小林盯著他的背影,一聲不敢吭。當年顧承喜當營長時,小林就覺得要不好,沒想到他一路高升,居然有了天大的出息。這麼出息的顧承喜,不是區區的一個他能守得住的。小林有個承喜就心滿意足了,從沒奢望過要軍長。然而老天又太厚待他,也不管他人小福薄,能否壓得住這一份好日子。顧承喜進了臥室,叮叮咣咣的寬衣解帶,又&ldo;咕咚&rdo;一聲跳上了大鋼絲床,把一場覺睡得天搖地動。小林屏聲靜氣的在堂屋裡扶起茶几擺好茶壺,然後沒敢去臥室,悄悄的進了堂屋西側的套間裡休息。顧承喜鬧脾氣的時候是最難伺候,揉搓起他也是毫不留情。他倒是不怕被顧承喜幹,他怕的是顧承喜胡折騰他‐‐沒完沒了的,好事也讓他幹得沒了好滋味。一夜過後,小林知道顧承喜的怒火時常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於是早早的起床溜進了臥室,正好看到顧承喜也哈欠連天的睜了眼睛。蹦蹦跳跳的上床鑽進了被窩,他沒提昨晚的事,只挑沒要緊的閒話問:&ldo;承喜,早上想吃點兒什麼?&rdo;顧承喜的臉上不紅不白的,也看不出異狀:&ldo;什麼都行,切糕吧!&rdo;小林摸著他的頭髮又問:&ldo;稀的呢?也不能只吃切糕呀!&rdo;顧承喜閉了眼睛一晃腦袋,不耐煩了:&ldo;豆腐腦吧!&rdo;小林笑了:&ldo;一甜一鹹?也行,你等著,我給你預備去!&rdo;顧承喜吃了切糕,喝了豆腐腦,切糕是很大的一塊,憑著他一己之力是絕吃不完的,但是他取其精華,把切糕上面嵌著的金絲小棗全挑著吃了。吃飽喝足之後,他的神情很平靜,彷彿昨夜摔摔打打的人不是他。小林不敢貿然的輕鬆,見他像是要出門,便察言觀色的問他:&ldo;今天可是特別的冷,你穿大衣還是大氅?&rdo;顧承喜不假思索的答道:&ldo;大氅。&rdo;他現在是一切都向當初的霍相貞靠攏,因為總記得自己第一次在霍府樓下照大穿衣鏡時的情景‐‐真是不堪回首啊,他當時居然被鏡中的自己嚇著了。霍相貞平時穿西裝,他也穿西裝;霍相貞冬天系大氅,他也系大氅。他是寬肩長腿的高個子,昂首挺胸的時候,身影和霍相貞會很相像。他就愛這份相像,這讓他感覺自己和霍相貞是天生註定的一對。就霍相貞那個脾氣,那把力氣,非得自己這樣的爺們兒才能製得住他‐‐當然,單打獨鬥的話,自己也不是對手,所以只能智取,不能強攻。原來他簡直不捨得對霍相貞耍心眼,現在發現不耍不行了。再不耍的話,自己和平安就徹底沒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