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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桐像匹小馬小驢似的,喘著粗氣甩著熱汗,把希靈護送回了家裡去。他倆到家吃喝休息,姑且不提,只說何養健在二等車廂裡排著隊伍下火車,到了月臺上,他舉目眺望了一番,如他所料,沒有看到希靈。沒有看到就沒有看到,他這一回另有任務在身,本來也不是為了尋仇而來的。他走出火車站,找了家旅館住下,旅館並不高階,房間和被褥都是馬馬虎虎,但是對於平民旅人來講,也就足夠安身過夜。何養健在經歷過了監獄歲月之後,就感覺生活中沒有什麼艱苦是不能忍受的了。況且旅館馬虎,房錢也一樣馬虎,他現在是一無所有的人,能省下一個子兒,算一個子兒。多省下幾個子兒,就夠吃頓飽飯的‐‐平白無故的,誰會白給你一頓飯吃?先前的何養健從來沒想過一頓飯也會有價值。現在他明白了,飯真是了不得的東西,一頓不吃餓得慌,幾頓不吃,人的尊嚴和志氣就都沒了。在旅館內洗了把臉喝了杯茶,他把周身上下打掃乾淨了,然後提著一隻牛皮公文包出門,去拜訪某某將軍。將公文包裡的一封信和一張支票雙手奉到將軍面前,他算是完成了一樁差事。靜靜的坐在一旁,他等將軍指揮秘書寫出了回信,便把回信仔細放好,然後彬彬有禮的告辭退出,回旅館去,吃了一頓客飯。提防著臭蟲和跳蚤,他淺淺的睡過一夜。起床之後乘坐最早的一列火車南下,他回到了天津。從奉天到天津,路途有限,而大小車站的數目無限,何養健在火車裡坐了個昏天黑地,到達天津之時,已是翌日的下午。他現在在天津也有個小小的住處,算是他一個人的家,匆匆回家洗漱了一番,他胡亂吃了幾口東西,便拎著公文包又出了門。這一回,他步行到了白公館‐‐白子灝公館。對於白宅的門房來講,他算是一張新面孔,但還不是完全的陌生。聽差迎出來向他笑了一下,他便開口說道:&ldo;白先生現在方便見客嗎?&rdo;聽差問道:&ldo;您是何先生吧?從奉天回來了?&rdo;何養健也點頭笑了笑:&ldo;是,回來了。&rdo;聽差一邊請他進門,一邊說道:&ldo;老爺八成是起來了,您等著,我打電話進去問問。&rdo;白宅的門房裡都安裝有電話機,線路鋪進內宅的各個房間。聽差抄起聽筒做了一番詢問,末了對著何養健說道:&ldo;起來了,讓您直接進去就成!&rdo;何養健道了一聲謝,然後邁步走向公館深處。繞過一重房屋,他掀簾子進了正房,房內一片陰涼,角落裡嗡嗡的轉著一臺電風扇。午睡剛醒的白子灝歪在一架大羅漢床上,一張嘴大張大合,正在咯吱咯吱的咀嚼冰塊。看見何養健高高大大的走進來了,他懶洋洋的含著冰塊打了個哈欠,並沒有要搭理對方的意思。於是何養健先開了口:&ldo;我是下午剛下火車,先把回信給您送來。&rdo;白子灝大概實在是沒睡醒,眼皮沉沉的只能抬起一半,話也懶怠說,只從鼻子裡向外哼了一聲。何養健開啟公文包,低頭取出回信,向前一直放到了羅漢床上。白子灝把信展開掃了幾眼,然後笑了一聲:&ldo;媽的,原來按輩分,他得叫我叔,現在我老子一沒,我就成他老弟了。&rdo;何養健默然無語的站在一旁,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太高大,和這精緻奢華的環境不相配。但是他不能走,為了生存,他無論如何得站到底。白子灝被冰渣子嗆著了,咔咔的咳嗽了幾聲,然後坐起身來環顧一圈,末了對著何養健一動眉毛:&ldo;痰盂!&rdo;何養健愣了愣,隨即從羅漢床旁端起了痰盂,送到白子灝面前。白子灝力道十足的向內啐了一口,又用力清了清喉嚨,這回嗓子痛快了,他才又開了口:&ldo;他見著我那張支票,臉上笑沒笑?&rdo;何養健彎腰放下痰盂,端過痰盂的手卻是不知道如何安置‐‐手背上濺了幾點白子灝的唾沫,這讓他感覺很噁心,可是當著白子灝的面,他又不便掏出手帕公然的擦。&ldo;笑了。&rdo;他言簡意賅的回答。白子灝一聽這話,也笑了,一邊笑,他一邊又橫了何養健一眼。何養健的確是太高了,高到站在哪裡都礙眼,尤其是在永遠也不能再站起來的白子灝面前,他越發成了個刺目的存在。於是白子灝像啐痰似的啐出了兩個字:&ldo;蹲下!&rdo;何養健沒聽明白,抬眼看他,看他從腰往下纏了薄薄的毯子,毯子下面有起有伏,但起伏到了一半,便是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