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懷栩翻臉,這在過去,她還真暢想不出來。吵吧,吵吧,潤盈百貨算什麼?把這父女的情分拆了,才是最值得的。刑懷栩沉默不語,只是坐在那兒盯著刑鑑修,她不肯去刑園,是擔心自己孤身一人受難,拖延時間約刑鑑修出門見面,她知道是要觸怒他的,可不這樣,她又如何擠出時間給尤弼然做準備?又如何為她們這方贏先機?已經失去了黑暗裡的身份,在轉明的那一剎那,先發奪人,出奇制勝,她們才能真正扳倒潤盈。一切都在計劃中,冷性的,理智的,計劃。可她的心情又該如何妥善安放呢?她不能再輸了,可贏的下場,註定要和她最愛的父親分道揚鑣。前幾天她還說王堯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如今,她也走上了同樣的路。她選擇了保全想保全的,放棄了可以放棄的。刑鑑修在那兒喘著粗氣,刑懷栩卻面無表情,她的這種平靜再次激怒刑鑑修,可人的憤怒是有盡頭的,尤其像刑鑑修這種懂得剋制的成年人。他低聲,像嘆氣般,“栩栩,你今天就當著我的面說清楚,你究竟要做什麼?”刑懷栩的聲音也很沉,同樣在嘆息,“我過去只想不輸。”刑鑑修問:“現在呢?”刑懷栩說:“現在必須要贏,因為不贏,就會輸,輸的代價太大了。”刑鑑修看看夏薔,再看看刑懷栩,一個是他妻子,一個是女兒。他知道刑懷栩要從夏薔這兒拿走什麼,可夏薔攥在手心裡的這些東西一旦被搶走,刑家勢必分崩離析,這是他不能接受的,也是他和刑懷栩最本質的矛盾。刑懷栩不重財不重勢,唯獨在乎個人情感,是對人不對事,因此她可以為了一個人拆散一個家,可刑鑑修不一樣,在他眼裡,每一個刑家人都紮根在刑園這塊土地上,刑家人可以拋棄,刑家卻萬萬不能毀,是對事不對人。他們當了二十多年父女,價值觀卻南轅北轍,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刑鑑修徹底明白,他在刑懷栩和夏薔的矛盾裡想充當和事老是不可能的,因為從一開始,他已經站了隊,而這點真相,刑懷栩竟然比他更早看明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刑家的未來,不過是以另一種方法,交到了刑懷栩手裡而已。這頓飯很快就結束了,臨走前,刑鑑修最後問刑懷栩,“尤弼然是你的朋友嗎?要說她是你的傀儡,我也信,畢竟你有能耐做到這一步。”刑懷栩搖頭,“資本這麼明明白白的東西,你們是可以查得到的。她不是我的傀儡,她只是我的朋友。”這句話,刑鑑修和夏薔顯然都不相信。“你和她的關係已經瞞不住了。”刑鑑修說:“別說刑家,李家也不會坐視不理,往後的路還很長,你是不撞南牆心不死的性子,好自為之吧。”刑懷栩點頭,站起身送刑鑑修和夏薔出去。沿著迴廊再轉回來時,餐桌上已經坐著個尤弼然了。滿桌菜餚未動一口,正適合尤姓富豪大快朵頤,她邊吃邊問:“心情如何?我把你笛子帶過來了,反正今天這兒包場,你愛怎麼吹怎麼吹。”“尤弼然,”刑懷栩問她:“我以後會不會後悔?”尤弼然笑道:“不就是個破潤盈嗎?打散了,咱們再弄個新的送給老爺子。”刑懷栩說:“那不一樣,公司和公司不一樣,人和人也不一樣。”尤弼然翻白眼,“反正我覺得這事還不至於不留餘地,你留著他的血呢,放心。”刑懷栩又說:“我怕失控。”尤弼然放下筷子,誇張道:“哎,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刑懷栩嗎?”刑懷栩坐到她身邊,灌下滿滿一杯紅酒,才問:“康誓庭什麼時候回來?”“再過幾天吧。”尤弼然斜睨她,“怎麼?”刑懷栩搖頭,撐著腦袋揉額角,悶悶然,有些委屈,“就是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