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桂如冰感覺悲從中來,不可斷絕。彷彿自己的心也有一部分隨著那個冤家弟弟死去了。金世陵這時又開了口:&ldo;桂先生,你這是從哪裡回來?&rdo;桂如冰搖了搖頭:&ldo;沒去哪兒,出城走走罷了。&rdo;金世陵起身走到了他面前,彎下腰,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額頭上一劃,然後給他看指尖上的黑痕:&ldo;你的頭上有紙灰,是因為桂二嗎?&rdo;桂如冰低頭抬手摸了摸頭髮,又拍了拍肩膀。同時低聲問道:&ldo;你知道?&rdo;金世陵直起身:&ldo;昨天聽說了。&rdo;桂如冰仰頭看了他一眼:&ldo;你大概是要感到高興了?&rdo;金世陵凝視了桂如冰,忽然歪著頭一笑:&ldo;他活著,我不高興;他死了,我更不高興。桂先生,你呢?&rdo;桂如冰嚴肅了臉色:&ldo;他這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有什麼可說的?&rdo;金世陵對著桂如冰直勾勾看了半晌,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最後冷化成了一張寡白的面孔:&ldo;你簡直不是人。&rdo;他這話倒是出乎了桂如冰的意料:&ldo;金三先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rdo;金世陵不回答,而是問道:&ldo;你把桂二埋哪兒了?&rdo;桂如冰緩緩的站了起來‐‐他比金世陵高了小半個頭;高,而且壯,平白無故的就給人以壓迫感:&ldo;這就不勞你金三先生費心了!&rdo;桂如冰很堅定的認為金世陵深恨著桂如雪,所以也許會趁著月黑風高去刨了他的墳。殊不知金世陵那邊也在懷疑他這做哥哥的鐵石心腸,要把喪事辦的馬馬虎虎,就想要親自再去墳上瞧一瞧。雙方既然有著如此的誤會與隔閡,而當著人又是不能一五一十說清楚的,所以鬥雞似的互瞪了一會兒,在洞外防護團員&ldo;警報解除&rdo;的呼喊聲中,也就各自出門,再不搭言了。金世陵走的比較快,搶先出洞。桂如冰跟在後面,就見那趙家司機手裡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大皮包,皮包被撐的拉鍊開了小半段,露出裡面捆紮好的一盒盒西藥。金世陵上了汽車,開始向歌樂山行進。他這是出來給趙將軍取藥來的。重慶市內藥品奇缺,還是張小山派人從昆明那邊弄來一些進口藥品。張小山已經又回了前線,而這藥品實在太過珍貴,所以金世陵便只好親自來接一趟。對於桂如雪的死,因為早已預料到,所以他的態度很平靜。他同桂如冰實在是不熟,可是他自認為了解桂如冰的為人。桂如冰這人其實頭腦很簡單‐‐他只做&ldo;對&rdo;的事情。&ldo;對&rdo;與&ldo;錯&rdo;在他那裡也是異常的分明,沒有中間路線!金世陵自從他替桂如雪攔下債務之後,便認定他同桂如雪之間,還是有情分的了!有情分就好辦,情分擺在那裡,桂如冰還能不為桂如雪做點打算嗎?扎嗎啡是明擺著的&ldo;錯&rdo;,他桂如冰自然就要把這個&ldo;錯&rdo;給立刻、堅決的糾正過來!可惜戒嗎啡這是個細活兒,桂如冰那種大刀闊斧的行事作風,並不適於處理這種問題。桂如雪落在這位親哥哥的手裡,死是必然的,不死是他命太大。死就死了吧!金世陵想。只是桂如雪儘管死了,可是他的心裡卻並沒有因此而落得清淨。因為趙將軍這回,是真的病倒了。病倒,病來如山倒。沒幾天的功夫,趙將軍已經開始咳了血。醫生說這是肺部感染了,需要使用大量的消炎藥來進行治療。然而藥物一樣一樣的用上了,卻並沒有效果顯現出來。金世陵又去質問醫生,這回醫生的回答有些支吾了,說趙將軍是&ldo;身子虛&rdo;。金世陵剛想說他老人家氣壯如牛,怎麼會虛‐‐可話未出口時,他忽然反應出那&ldo;虛&rdo;的意思來。他有點臉紅,也有點委屈。趙將軍每夜硬拉著他往自己身上坐,寧可不吃飯,也不能把那個事耽誤了。趙將軍自作自受的把自己給弄&ldo;虛&rdo;了,關他什麼事呢?這話沒法對人分辯。送走了醫生,金世陵坐到了趙將軍的枕邊,低聲道:&ldo;爸爸,醫生說你&lso;虛&rso;了,要好好保養身體才行呢。&rdo;趙將軍一張老臉黃裡透青,眼睛都睜不開了,氣喘吁吁的嘶啞著聲音答道:&ldo;小東西,你天天夜裡光著屁股趴在我旁邊,讓我怎麼保養身體?&rdo;金世陵用手摸了趙將軍的臉:&ldo;那我今晚上搬到隔壁住去,好不好?你一按鈴,我就過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