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的天下,間或有國軍出入,周書娟打算問誰要藥品?
黑狗。
這個名字又一次跳進了葉榮秋的腦海裡。或者說,這個名字就沒有一刻從葉榮秋腦海中離開過。或許是他太過敏感了,或許是他瘋魔了,他太急於想證明什麼,以至於不管什麼事他都恨不得將黑狗牽扯進來。
就在這時候,小趙慌慌張張地從地道里跑出來:“政委,政委,邱班長的傷口又裂了,血怎麼都止不住!”
葉榮秋和周書娟連忙跟著小趙往地道里走去。
邱進步已經又一次昏迷了,他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地都被他的血染溼了。
周書娟皺眉,麻利地上前檢查他的傷口,一邊問小趙:“怎麼回事?”
小趙低著頭支支吾吾:“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咳嗽了兩聲,突然傷口又裂了,血噴了好遠……”
周書娟用力捂住邱進步的傷口給他止血,忍不住罵道:“該死!”
她之前給邱進步縫了傷口,可是傷口潰爛了,薄薄的一層皮根本覆蓋不住傷口,如果不清除腐肉,腐肉的面積將會越來越大,可如果清除,邱進步的腰上就會有一個拳頭大的洞眼,而且他們沒有消炎的藥,即使刨去腐肉也沒有用。
周書娟堪堪幫邱進步止住血,邱進步的臉上已沒有半點血色。
葉榮秋說:“他失了那麼多血,要緊嗎?要不我再給他輸點血吧。”
周書娟有些猶豫:“你前幾天才剛給他輸了六百毫升的血,如果再放你的血,只怕你的身體承受不住。我們已經有兩個傷員了,不能再有更多人倒下。”
小趙連忙擼起袖子:“那抽我的吧,我的血雖然沒政委的好,但用我的也能將就將就。”
葉榮秋失笑:“胡鬧什麼,你想害死他嗎?”
小趙癟了癟嘴,委屈地把胳膊放下。
他們屋子裡這幾個人,要麼血型和邱進步不符合,要麼這些農民子弟根本連什麼是血型都弄不清楚,也壓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血型的,邱進步還是因為之前在衛生隊獻過血才知道自己的血型,只有葉榮秋一個人跟他匹配,要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他。小趙也不知道什麼是血型,在他的認知裡,同樣是血,為啥葉榮秋的能用,他的就不能用,上一回周書娟給他解釋了他也沒弄明白,他眼睜睜看著葉榮秋放掉了一大罐的血,心疼得要死,實在不願葉榮秋再放血了。
葉榮秋見周書娟只是猶豫,而不是反對,便明白恐怕邱進步現在的狀況確實需要輸血,只是周書娟擔心自己的身體罷了。於是他捲起袖子道:“沒事,也沒多少血,你少放點就是了。之前六百毫升都放了,再放個兩百也沒什麼。”他的胳膊上還有之前抽血的時候留下的銀元大的烏青,這幾天了都沒消掉,因為放了太多血,又得不到充足的食物補充,其實他這些天一直頭暈疲乏的很,胳膊也痠軟的抬不起來,眼下也不過是將戰友的性命看的更重要些罷了。
周書娟糾結地看著邱進步。邱進步眼下這個狀態,真不好說他到底還能活多少天了,他身上的這個傷口就像一個大缺口,一邊往裡灌血,一邊又從這個缺口裡漏血,連周書娟都替葉榮秋心疼他輸出來的這些血。可是眼睜睜看著邱進步死去他們也做不到,人命關天,到底還是要努力。
周書娟咬了咬唇,到底還是拿起了針管:“再給他輸兩百毫升。我明天想辦法。”
小趙緊張地抓著葉榮秋的胳膊,語調都變了,試圖阻止:“這行嗎?政委會不會放血放幹了啊?別個的血真的不好用?就非要用政委的?”
葉榮秋被他正好捏到了烏青,疼得直吸氣,強忍著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小趙的頭,安撫道:“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去給我倒點溫水,我多喝點水,血就補回來了。”
小趙將信將疑,可葉榮秋吩咐他做的事,他就會乖乖去做。
小趙被支走了,葉榮秋長出了一口氣:“來吧。”
針扎進他面板裡的時候,很疼。葉榮秋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想想黑狗揹著他走在去武漢的山路上的畫面,一會兒想想黑狗在屋裡煮羊肉湯的畫面,也就忘卻了疼痛。
抽完血,小趙捧著熱水回來了。
他哭喪著臉捧著葉榮秋髮青的胳膊:“政委,你又抽了多少血?”
葉榮秋說:“沒多少。”
小趙直掉眼淚。
葉榮秋嘆氣:“多大的人了,這點事就掉眼淚?鬼子殺來了你咋辦?”
小趙擦乾眼淚,認真地說:“我不怕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