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
滕瑞打斷了他的話:“王爺。”
宇文景倫這才看到他面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忙道:“先生有話請說。”
滕瑞雙手交握,直視著宇文景倫,沉默了一會兒,平靜道:“王爺,滕某不才,得王爺呼一聲‘先生’,卻未能盡到師職,滕某十分慚愧,今日便請辭而去,還請王爺另聘高明。”
宇文景倫大驚,只聽滕瑞又道:“滕某猶記得當日與王爺在上京的約定,要輔佐王爺成為一代明君,統一天下,造福萬民。但桓華一戰,滕瑞未能幫助王爺取勝,更重要的是,王爺待滕某如師,滕某卻未能盡到師傅之職。眼見王爺逞血氣之勇,只願為莽將,不願為明君,瑞痛心疾首,自愧失職,還請王爺放我離去,當日之約定便莫再提。”
宇文景倫這才知滕瑞竟是為自己上山狩豹而不滿,忙笑道:“景倫一時手癢,也為大戰前圖個吉利,先生切莫……”
滕瑞冷冷道:“敢問王爺,您的志向是什麼?”
“一統天下,四海歸心,萬民臣服。”宇文景倫面容一肅,答道。
“再敢問王爺,明君與猛將,區別何在?”
宇文景倫眉頭微皺,若有所思。
滕瑞聲音低沉而有力:“王爺,您若只願為宣王,為桓軍將士心中的戰神,您今日狩獵雪豹,滕瑞不會多說一個不字。可您的志向是成為一代明君。作為人君,駕馭的應該是天下的英雄豪傑,而不是手中的寶刀;要馴服的應該是沙羅王、是裴琰、是蕭無瑕,而不是區區一隻雪豹。”
宇文景倫如聞當頭棒喝,面上湧起慚愧之色。
滕瑞語氣十分嚴肅:“裴琰收服崔亮,如虎添翼,說服蕭無瑕,平添數萬精兵;反觀我方,二位皇叔不聽號令,造下無數殺孽,失卻華朝百姓民心。這一增一減,致有我軍戰敗。王爺不吸取教訓,徒逞血氣之勇,在出發探營之前不謹慎行事,反而如此張揚,若是走漏風聲,讓沙羅王有了準備,何談突襲成功,何談順利拿下月戎?異日又拿什麼來與裴琰一戰?!猛將只需遵從號令、勇猛殺敵,人君卻需縱觀全域性、謹慎行事、深謀遠慮。王爺若不能棄匹夫之勇,明人君之責,滕瑞不如趁早離去。”
宇文景倫面上羞慚,猛然長揖:“是景倫錯了,多謝先生指點。景倫年輕識淺,還請先生嚴責,景倫定當言行計從。”
滕瑞見他深揖不起,輕輕將他挽起,語重心長道:“王爺,眼下咱們已是背水一戰,再無退路,王爺又要深入險境,更需謹慎行事啊。”
“是,景倫記下了。先生放心,此去疏勒府,景倫定會謹記先生所囑,以大局為重。”
滕瑞本意就是收他野性,見他已幡然醒悟,便不再多說,二人相視一笑,微弱的晨曦中,君臣二人相知之情再濃了幾分。
二人並肩向屯營內走去,宇文景倫側頭間見滕瑞氣度高華、面容清癯,轉瞬想起自己深入敵境後,重兵將託於滕瑞一人之手,心中一動,停步道:“滕先生。”
滕瑞微笑道:“王爺。”
宇文景倫躊躇了一下,終開口道:“嘗聞先生有一愛女,未知芳齡幾何,可曾許了人家?”
滕瑞想起遠在上京的愛女滕綺,不自禁地微笑:“綺兒今年剛滿十九,她被我寵壞,多識了幾個字,頗有些性子,我也不敢輕易替她許下親事,尚未婚配。”
宇文景倫下定決心,取下左手食指上的玉指環,雙手奉於滕瑞面前。滕瑞漸明他意,大出所料,道:“王爺,這……”
宇文景倫神情恭敬,語氣誠摯:“景倫不才,願對先生執人婿之禮,願求滕小姐為景倫正妃,伏請先生應允。”
滕瑞卻有些猶豫,半晌方道:“王爺英才,滕瑞自是求之不得。但小女德薄貌寢,又頗有些性子,以前她就說過,替她擇婿,需得問過她的意思。而且王爺擇妃,求異族之女,只怕皇上那裡………”
宇文景倫以前就聽滕瑞敘述過這滕小姐之事,雖是小事數樁,卻也覺她頗具賢慧才德,堪為己配。此時聞言,更對這滕小姐有了幾分好奇之心,遂微笑道:“景倫誠心求滕小姐為妻,先請得先生應允,異日回到上京,自當親自向小姐求婚,小姐若不應允,景倫也不會強求。至於父皇那裡,我自會相稟,景倫志在天下各族歸心,選妻更當不計出身,選立賢德,以為天下表率。”
滕瑞心中欣慰,接過玉指環,笑道:“好!王爺厚愛,我就先替小女應下這門親事。”
(未完待續)
番外、雪舞蒼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