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次藉著酒醉，我問他，哎，蘇楊，我動手打你，你是不是特生氣？我還成，清醒著呢，蘇楊酒量不好，灌他兩杯就迷糊，問啥說啥，可好套話兒了。他笑眯眯地，心情很好似的，倆男的一塊兒生活，動手是正常的，他說，你看師兄和江哥，不也動手？那不一樣啊，他倆同時動手，我打你，你怎不還手？呵呵，呵呵，他一個勁兒地傻笑，最後說，我捨不得唄！我的心，毫無預備地就給他戳中了。蘇楊從來不懂得說什麼甜言蜜語，他其實不太會表達自己的心意，可他簡簡單單的&ldo;捨不得&rdo;三個字，能讓我又疼又高興。這會兒蘇楊格外安靜，沒說話，也沒動作。我關上電視，擰滅了燈，躺下來湊近，從背後抱住他。他可能以為我想親熱，側頭過來看我，眼睛裡帶的笑意，我在黑暗中，也能看得清楚。我不敢倘然去問，更不想他心裡憋事兒。&ldo;你沒話跟我說？&rdo;我在他耳邊輕飄飄地說。&ldo;說啥？&rdo;他眼睛亮晶晶，好像也不困了。&ldo;醫生不是跟你講，有話得跟我溝通，不能一個人抗著，&rdo;蘇楊可能猜到了，睜眼睛瞅我，嘴巴卻抿得緊，不肯張口，我被逼得沒辦法：&ldo;你幹嘛跟鄒童借錢？&rdo;他臉色瞬間變了，眼睛瞄著我，開始慌亂。蘇楊說謊的本領，跟白痴比都不及格，我拿話輕輕一點，他立馬露餡兒。喬真就是個中高手，那傢伙，說真話像假話，說假話像真話，常常弄得我五迷三瞪，恨不得掐死他算了。多年磨練，等我鍛煉出銅皮鐵骨，火眼金睛，偏偏遇上老實巴交的蘇楊，縱使一身擒魔的本領，卻完全派不上用場。&ldo;趕緊痛痛快快交待！&rdo;我裝得可兇了，心裡琢磨著，要是再給我支支吾吾，就按那塊兒，採取暴力和色情的制裁！可是，蘇楊態度很好，也沒有因為鄒童把他出賣而惱火，自己個兒悶了一會兒，似乎有點無奈，輕嘆口氣，說：&ldo;哥，我跟你說，你……別生氣成不？&rdo;&ldo;那得看具體什麼事兒。&rdo;我繼續嚇唬他。&ldo;啊？&rdo;他再看我，透露出為難的神色，明顯又中套兒了。唉，騙他真是一點兒成就感都沒有：&ldo;你要是提分家分居分手，我還能不生氣？&rdo;&ldo;哦……&rdo;他放鬆下來，眼角秀氣地流露出笑意：&ldo;生氣能咋的？揍我啊？&rdo;&ldo;操你！&rdo;我緊緊箍住他，像是要把他按進我自己的身體，&ldo;強姦你！&rdo;面對如此粗魯的調情，蘇楊低低地笑出聲：&ldo;哥，你真是暴力色情狂。&rdo;&ldo;你知道就好，有什麼事兒主動交代，等同夥洩密，從嚴處理！&rdo;&ldo;我不是故意要騙你，就是怕你誤會。&rdo;&ldo;在你心裡，我就是個不講道理，隨便誤會人的混蛋？&rdo;&ldo;呵呵，&rdo;他的腦袋抵在我肩窩那兒，腳丫子勾著我，&ldo;有時候是吶！&rdo;&ldo;誒？明明是審問你，幹嘛轉移到批判我了？&rdo;蘇楊好像準備好了，剛才的慌亂，後來的猶豫，不再束縛著他的思維，就像鄒童之前說的，他不是真的想瞞我什麼，而是一時著急，腦袋想不清楚，就先弄到錢再說。我能想象得出，他剛遇上這事兒的時候，著急上火的模樣。蘇楊對我們的關係，是小心而謹慎的，或許他心底深處，對現在的平靜無波，並沒有什麼安全感。那段分開的日子，我對他的傷害，即使結疤，也不代表痊癒。&ldo;他兒子病了，已經找到配型，可是對方躲了，就是想要錢吧？別人都以為他應該挺富，其實他前幾年做鋁材買賣，賠得很慘，根本拿不出這麼多。&rdo;&ldo;他找上你的？&rdo;&ldo;如果他能想出辦法，也不會來找我……我理解他現在的處境，別人都躲著，怕你找上門借錢。&rdo;蘇楊的爸爸出事的時候，他阿姨卷錢跑了。他奶奶託關係找人，想花錢買個死緩，過些年風頭過去，再繼續想辦法。蘇楊說，他們那段時間也是給人當成瘟神似的，親戚朋友都翻臉不認人，這個錢是拿去填無底洞的，不是借不借的問題，是他們拿什麼還呢？&ldo;不怕錢給他，以後繼續糾纏你？&rdo;&ldo;暫時想那麼多也沒用，這是救命的錢，他兒子才多大，還能見死不救？&rdo;我把手搭在蘇楊胸前，他的手迎上來，蓋在我手背之上，似乎像借我的力量，按捺住他心裡的悲慟：&ldo;我跟我奶當年無依無靠，他好歹收留過我們。後來，我奶病了，也是他掏錢幫忙治病，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