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增榮聞言,神色嚴肅起來。
他這一路以來,都在想辦法套取張聚的事,以為這就是一個為了錢不擇手段的人。
此刻,周長庚問他,他們把糧運去了哪裡,他才突然發現,他的方向錯了。
或許,張聚貪財的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
這一路,參與調包糧食的人太多了。
這不是張聚一個小小的逼運糧官能做到的。
按理說,糧食一路被掉包,再換成石頭運到北地,但凡有一個關卡沒被打通,那麼他們就不可能如期到達北地。
若不是眼前的年輕人警醒,不當面查驗,等到戰事一起,北齊人兵臨城下,堵住玉涼關,這些將士們便只有死路一條。
他的腦海裡突然閃過,李幼初在寫給他的每封信裡,都提到的一句話。
不要同任何北齊人做交易。
再前後聯絡,糧草輜重出了問題,李增榮剛壓下去的寒意,又冒了出來。
“周將軍,這一路上,雖然張聚總關著我,但趕路時,我發現一個規律,運糧的這批人,每過一站都要換一批新面孔。”
“哦?”周長庚唇角彎彎,好看的眼睛裡多了絲瞭然的意味,兩頰沾染了胭脂一樣的紅暈,在帳內閃爍的燈影下,漂亮的不像話。
“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換的這批人是有規律的,大概有五批人,每過三天左右,便會換回到運糧隊伍裡來。我們的隊伍是一路往北的,他們若是往南運,只會與我們背道而馳,是來不及一批一批有規律的換到運糧隊伍裡來的。也就說明,他們掉包的糧食,也是一路向北的。”
李增榮的神色由嚴肅變得憤怒,又從憤怒轉為悲憤,似是對這個呼之欲出的答案,接受不了。
最後,竟漲紅著臉,憤而拍了桌子,“他們怎麼敢!”
周長庚的情緒倒還算平和,眉目中甚至帶了笑:“伯父果然是商賈巨頭,思維敏銳。我收到信後,便讓人悄悄盯著運糧隊伍,我的人一路跟蹤,發現他們幾撥人來回倒,從運糧隊伍裡調包糧食後,確實一路向北,每經過兩地,便會有另一批人接應,繼續往北運,而前一批人,便會再往回走,回到運糧隊伍裡,如此接替式,將糧食往北運。”
“本來是給咱們大乾的將士提供的糧草,卻被換成了石頭,那真正的糧草,難道他們運去,討好北齊人?”
李增榮的聲音都氣到破了音。
周長庚又為他倒了杯茶,雖沒說話,從他的神情裡,李增榮卻也知曉了答案。
“兩國交戰,他們竟坑害保衛他們的同胞,拿大乾的東西去貼補北齊人,助他人國威!這幫賣國求榮的孫子!”
周長庚卻呵呵一笑,“伯父莫急,我讓人把糧食劫了。又讓我的人替換到運糧隊伍裡,每次運來的糧,都到了我們的倉裡。今日到的那一批人裡,有大半都是我的人。”
李增榮一愣,撫掌大笑,突然站起身,激動地拍了拍周長庚的肩膀,“哈哈哈,還是周將軍技高一籌,那,之前消失的楊為,也是將軍的人?”
周長庚點頭。
“哈哈哈,我就知道,那楊為一路上對張聚言聽計從,怎的快到了,越突然跑了,原來是將軍的人。這一招反間計高明,實在讓人佩服。”
楊為本不是周長庚的人,是戶部的人,一向很得張聚的信任。不知周長庚怎麼收服了他,來了一招反間計,用張聚的人套取情報,為自己所用。
笑著笑著,李增榮又有些擔憂,“那如此一來,北齊收不到糧食,豈非懷疑?到時候會不會壞了將軍的計劃?”
周長庚輕輕搖頭,“伯父有所不知,我看過他們來往的信件,那信上的筆跡潦草,是個人便能模仿。何況我自小臨摹大家筆跡,熟知字裡隱藏的秘密,於是,我試著給他們傳了封信,叫張聚的人送走,如此以假亂真了幾次,還真套出了一些情報。”
李增榮心中驚駭,眼前的年輕人,真是文武雙全,提筆能安天下,上馬可定乾坤。
如此,他便放下心來,只要能糊弄了北齊人,別叫他們起疑就行。
周長庚繼續道:“如今張聚來了玉涼關,他的人已全被我所控制,我已封鎖了訊息,他被控制的訊息,北齊和皇城的人皆不知。如此一來,皇城和北齊人原本的計劃,便都要落空了。兩相失望之下,會發生什麼?”
“猜疑。”李增榮輕輕吐出兩個字。
周長庚與他相視而笑,他極其欣賞眼前這位精明強幹的老人,不愧能教出那樣一個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