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伯顏淚流滿面。他們一行人巡視著太廟附近的狀況,忽然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正朝一個青袍官員發怒。那少年雖然年幼,卻穿著明黃色錦袍,聲音猶帶稚嫩,卻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嚴。&ldo;為什麼是皇叔而不是我!我才是最名正言順的!&rdo;那青袍官員看服飾明明是在太廟裡最低等的青階,對待那少年的語氣卻懶散又敷衍:&ldo;名正言順?做什麼用的?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連那些禮官都不敢說的是,你朝我生氣有什麼用,誰叫殿下病得不及時?&rdo;君閒微微詫異地望著他們,詢問地望著唐越,沒等唐越回答,禁軍統領就介紹道:&ldo;那位就是厚洵殿下,太子妃所出。他身邊那個就是太子最信任的林子任林史官。&rdo;這位憨厚的禁軍統領搔搔頭,&ldo;他的同僚都坐上了不錯的位子,怎麼他就只是個史官呢?&rdo;君閒心有慼慼,隨口道:&ldo;史官這職位很清閒。&rdo;唐越腹誹著誰會跟他一樣胸無大志,忽然又想起侯府裡的日子。不禁盼著儘快結束這些紛擾,跟哥哥和大人住一塊,沒事闖闖將軍府,探探景王府,日子也挺逍遙的。在唐越胡思亂想的時候,臨朝唯一的皇太孫跟那個太子最器重的謀士已經發現了他們一行人。他們自然認得君閒跟禁軍統領,那小小的皇太孫登時收斂了怒容,朝他們點了點頭,甩開剛剛緊緊扯著的衣袖,跑去找大概已經完成儀式的臨帝。林子任朝他們一笑,目光定在君閒這歷來最年輕的幼軍統領身上,最後卻利落地揮揮手:&ldo;方才厚洵殿下拉著我出來,幾位可千萬跟旁人說見到下官擅離原位!拜託了!&rdo;他的人隨著清悅的聲音消失在轉角,連背影都透著幾分悠閒自在,根本沒半點惶恐的樣子。君閒摸摸下巴,&ldo;他的官袍真是漂亮無比啊!&rdo;這語氣裡充滿嚮往,聽得他身旁的禁軍統領一臉莫名其妙。唐越想到哥哥的囑咐,連忙慫恿他們繼續往前走,免得他有空遐想。君閒伸手拍拍他的頭,&ldo;擔心什麼,我現在就是想清閒也沒有法子,畢竟陛下對我這幼軍統領還是很滿意的。&rdo;唐越從鼻頭裡哼哼兩聲,&ldo;知道就好。&rdo;禁軍統領跟許武都有些詫異他們相處的情況,這唐越不是家奴嗎?侯府這些地方的家奴,大都是犯了大罪的官員兒女,平時沒有呼來喝去就算不錯了。不過許武兩人都是武人,對這些禮法本就不屑一顧,沒覺得不妥當,反而看君閒更順眼了些。四人將太廟巡了一週以後,祭天儀式居然還沒有完成。朱厚洵這個皇太孫不知怎麼擠到了臨帝身側,跟景王一左一右陪在臨帝旁邊。臨帝對他也是萬般寵愛,看得臺下戰戰兢兢跪著的百官心底不斷動搖。即使太子倒下了,還有皇太孫,這麼早壓景王會不會太過輕率?君閒幾人也沒理由再偷懶,悄然跪到百官之後,看著祭臺上身穿明黃龍袍的臨帝顫巍巍地舉杯祝天,那呼風喚雨了一世的身影已經有些傴僂。袍上的五爪金龍越是尊貴,越顯得他的面容蒼老。&ldo;願天佑我臨朝千秋萬世,永不衰竭。&rdo;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威嚴,迴盪在空曠的祭臺上,彷彿遙從天上傳來,悠悠透過千古。百官齊應:&ldo;天佑臨朝千秋萬世,永不衰竭。&rdo;君閒跪在百官的最後,滿心都是那聲勢浩大的震天呼聲,即使已經見識過許多次,卻還是壓不住心底的震動。他眼前掠過許多人影,才學驚世的丞相,威武神勇的將軍,寧定淡泊的王爺,即使已經一一逝去,他們所期盼的,所揹負的,統統都沒有消失。因為還有一個本應死去,卻忘了接過孟婆手中湯藥的人,還活在臨朝的土地上,看著他們沒有完成的事一點點圓滿,那些來不及做的,還記在他的心中。他垂下眸,滿心誠摯地朝遠方叩首,沉聲道:&ldo;願天佑我臨朝,千秋萬世,永不衰竭。&rdo;太廟祭天進行得十分順利,東宮那邊的情況卻有些不妙。太子朱景瑞緊緊地閉著眼,神色有些痛苦。御醫們都聚在東宮進行會診。太子這場病來得很急,當日就臥病不起,他們翻遍典籍也沒有找出相似病例。太子是否能康復關係到他們的身家性命,叫他們怎麼能不焦急。只不過直到林子任跟朱厚洵趕回東宮,那些御醫還是一籌莫展,只敢說什麼積鬱成疾,心病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