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被警告過多次,不可以失控、不可以叫媽媽難過,不可以沒出息的痛哭。可惜隨著病情的加重,這些事年少的藍嘉樹終於還是全做了。是的,由此他害怕死亡、憎惡死亡,不允許任何人在自己面前閒聊生老病死。可是關於母親的回憶,真的沒在花晚面前少說。特別是發現這能激起她的同情與愛時,之後提起的次數簡直有些刻意。已經逝去的時光,每一天、每一秒,都像把刀似的紮在他的上,扎得他痛不欲生、血肉模糊。花晚是以什麼樣的心情逼他走的呢?又是什麼樣的心情面對他回來後的種種哀求?其實認識花晚這麼久了,藍嘉樹始終都覺得,自己對她的愛有一百分,她有十分自己就很滿足。後來,分手了、不聯絡了、變冷漠了,他甚至開始期盼哪怕只有一分也好。只要她願意跟自己在一起就好。沒想到,花晚愛著他的方式,他從來都沒有機會看懂過。藍嘉樹在車裡,頭腦空白地將那些ds的病歷讀了很多遍,等到回神後,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原來大家對他的擔心半點都沒有錯。面對生死之事,他就是這麼脆弱,脆弱到連冷靜地去見她都做不到,就只會趴在方向盤上痛哭流涕到像個白痴。花晚,花晚。這名字像是有股魔力,彷彿壓著藍嘉樹沉入了深海,無法呼吸、一片漆黑、全然死寂、孤立無援。但他就是放不開。摸著車鑰匙上那個陳舊的、被銀店修了又修的、一朵花和一棵樹的吊墜。藍嘉樹深深地知道,從她闖入他生命裡的第一天開始,就再也不可能離去了。‐‐這次大長腿出急症讓她自己都沒有意料到,離開急救醫院,偷偷轉去協和後,倒是很快穩定了下來,又因此被醫生囑咐了好幾遍保持心情舒暢,不要鬱結、不要胡思亂想,說得就跟人的感情也有開關,可以自行控制似的。她出院那天感覺還算舒服,想了又想才問王雯:&ldo;小樹沒有去咱們家吧?&rdo;&ldo;不知道。&rdo;王雯被女兒嚇個半死,提起這事就沒好氣:&ldo;你都不知道,我哪兒知道。&rdo;&ldo;我沒接他電話……&rdo;花晚坐在床邊很鬱悶。&ldo;晚晚,這事你真的不能這麼處理,他人就在北京,你又在他面前昏倒了,他怎麼可能永遠被矇在鼓裡呢?&rdo;王雯皺起眉頭:&ldo;還有你這個工作,趁早辭,太累人!&rdo;&ldo;我會跟他說的,等有機會。&rdo;花晚煩悶:&ldo;別催我嘛。&rdo;&ldo;好好好,沒人催你。&rdo;王雯幫她拿起簡單的行李:&ldo;走,回家吃餃子去。&rdo;&ldo;我來拿。&rdo;花晚已經成了醫院的常客,狀態一好整個人就振作了起來,搶過行李包說:&ldo;我們先去逛逛街吧,上次我看到件衣服,特別適合你。&rdo;&ldo;別亂花錢了,媽穿啥還不一樣?&rdo;王雯拒絕。&ldo;我沒有亂花錢。&rdo;花晚拽著她說:&ldo;你這麼好看,當然要穿好看的啦。&rdo;‐‐這次破綻實在太明顯,導致花晚再上班的時候難免有點心虛。但她哼著歌到了辦公室,感覺大家仍舊一如往昔,正暗自揣測時,蕭雲深忽然出現在後面,溫和地問道:&ldo;你好點了沒?&rdo;&ldo;啊?&rdo;花晚瞪大眼睛。&ldo;不是說感冒了?&rdo;蕭雲深挑眉。&ldo;那個呀,沒事啦。&rdo;花晚虛驚未定地坐下:&ldo;有什麼工作叫我做的嗎?之前那個稿子我已經搞定了。&rdo;&ldo;暫時沒有,晚上倒是要跟個朋友見面,你陪我去一趟。&rdo;蕭雲深在桌前翻找資料。&ldo;誒……幹嗎叫我去啊?&rdo;花晚覺得莫名其妙。&ldo;朋友喜歡腿長的。&rdo;蕭雲深回答的很自然。花晚差點被正喝著的牛奶嗆到:&ldo;師父,你改行拉皮條嗎?&rdo;&ldo;少廢話,到時候你負責吃飯就好。&rdo;蕭雲深拿檔案打了下她的頭,緊接著便開會去了。&ldo;吃飯我擅長。&rdo;花晚自顧自地欠笑,但想到心裡糾結鬱悶的事,又不由地暗自沉重。小樹是不會那麼容易放棄的,要是他起了疑開始調查自己,那該如何是好?‐‐尚且不知自己已然敗露的大長腿,還在七上八下地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