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適叼著饅頭斜眼看顧況,挪挪讓出塊地方,從口中拔出饅頭道:「顧知縣怎麼不進大廳吃席?」顧況就空坐下:「裡面位置不夠,我待著不自在,趁空出來了。」眼看著程適的菜碗,「蓼山寨的人真知恩圖報。油水甚足。」程適掰下半邊饅頭,拿筷子挑起一塊牛肉向顧況眼前一遞:「油水大家分。」顧況道:「罷了,我看桶裡飯還不少,也去領一份。」起身去向飯桶,程適道:「顧知縣領飯,油水一定不比我少。」吞下半個饅頭兩塊牛肉,卻看見不遠處的空地上有人徘徊踱步,正迎著端著兩個飯碗過來的顧況,不消說是恆商。程適心知早上偷看被他發現,恆商一定盤算著將自己挫骨揚灰。只是他和顧況倆相對時實在有趣,顧況快到恆商身邊時,驀然形容莫名地斯文起來。顧況看見恆商,逕自走了過去,恆商見他到自己面前,甚欣喜,顧況將右手的飯碗送到恆商面前,道:「趁熱用些吧。」恆商接過碗,驚且喜地看顧況,顧況看著恆商,心中七上八下的就在翻騰,不知道該用什麼語氣好:「我方才沒尋見你,先拿了兩碗飯過來。」想來他也不會屈尊去領飯,又覺得自己方才的話有些乾巴,跟著將聲音放得再柔和些輕聲接著道:「將就著用點,能暖和些。天冷,下午還要在風口裡站著。」恆商望著顧況的雙眼,緩緩笑起來,「好。」顧況另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與恆商並肩坐下吃飯,兩廂都不曉得說什麼好,都沒話說。半晌恆商嘆了口氣,道:「方才程適太過了些,讓少師十分為難。」顧況道:「他一向如此,孃胎裡帶出來的,到死也難改。」恆商便不再說什麼,顧況知道他想起了早上,臉上又熱起來。偏偏此時,看見程適拎著空碗朝這裡晃過來。恆商平生從未見過臉皮如此厚的人,神色冷肅,程適只裝沒看到,笑嘻嘻地向顧況道:「我方才卻看到件有趣事情,那些江湖客竟然都只在空地上喝風,不吃蓼山寨的飯。」顧況詫異道:「不至於如此有骨氣吧。」四處環顧,果然見江湖客們或站或坐,沒一個人手裡拿著飯碗。恆商在心中嘆道,此人與景言一塊長大,怎的差瞭如此多。程適向一個黑衣江湖客身邊湊過去,抱一抱拳頭,「兄臺。」那人冷眼看了看程適,紋絲不動。程適陪著笑臉道:「兄臺,兄弟冒昧問一聲,我看諸位英雄們都只站著坐著,怎麼不去吃飯?」黑衣人冷冷一笑,斜眼看了看程適:「你就是方才在人群中大放厥詞的朝廷走狗?」程適沒去笑容道:「兄臺,方才兄弟一時火大,斗膽在英雄面前放肆,你怎麼著我都成,只別喊我朝廷走狗,場面上和稀泥的才是朝廷走狗。」黑衣人再斜眼瞧他,顧況見今天程適在人前強出頭,其實有些心癢,放下飯碗也踱過來,道:「英雄們何必不吃山寨的飯,在風裡餓肚子,不吃反是幫了蓼山寨。天下的糧食都一樣,又不是蓼山賽的人種的,不吃倒替他們省銀子。」程適剛要說的話被顧況搶了去,心裡一堵。黑衣人斜眼去看顧況,「你這個小知縣講話倒有些道理。」轉身竟大踏步向發飯的地方去,拿了一碗飯菜。向空地上大聲道:「列位同道,蓼山寨的飯吃吃也罷,只當不替他們省銀子。」黑衣人形容瘦小,聲音卻異常洪亮,顧況和程適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做響。那人在江湖中卻像十分吃得開,此聲一出,坐的站的江湖客們都轉頭過來,一個坐在石頭上的胖子高聲笑道:「敬仁兄說的甚是,兄弟們敞開肚皮,吃他孃的!」眾人紛然附和,群起湧向飯桶。幾大桶飯頃刻精光。半個時辰後,擂臺再開。程適一段上不得檯面的激將話,倒小有作用。擂臺再開後,頗有幾個年輕未娶的俠少上了擂臺,其中兩三個是武林世家的公子哥兒,氣宇軒昂,儀表堂堂。一個個都被玉鳳凰打下擂臺。恆商吃了飯後擠兌了程適的位置,在顧況身後站著,程適只能站上個邊兒。程適可憐恆商其實是個情種,不與他計較,旁邊就旁邊。玉鳳凰將爬上擂臺的小白臉們一個接一個地打下臺,恆商見顧況和程適一樣伸長了脖子盯住玉鳳凰,禁不住問了一句:「景言,若你有武功會去打此擂麼?」此時恰有一位俠少被玉鳳凰一掌打飛下臺,顧況惆悵地回過頭來:「佳人百年難求,但此般佳人,你敢娶回家做老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