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一日,密禁衛帶回了司徒暮歸認罪的奏摺,司徒暮歸被押回朝中。恆爰拿著此折去見太后,道:「母后,既然罪魁已認罪,母后近日頗多操勞,正該歇歇了。事不關太師太傅兩家,請出天牢後朕下旨安撫,了結此案罷了。」太后栽贓了這些日,雖是為了婁氏利益,也有些許是因為恆爰在朝堂上維護呂程兩家,削了婁氏面子。如今有個臺階下,卻也心動。於是秘密捎話給大婁尚書,讓他辦了司徒暮歸,結案。婁予省卻不鬆口,「司徒暮歸認罪,正說明司徒氏牽扯此案,方便將司徒氏一遭辦了,如果依皇上的意思,卻中了司徒暮歸的開脫之計。皇上已下旨不得擅動司徒暮歸,放了其餘人後,皇上一定想法保司徒暮歸脫罪,到時候我們一番作為豈不盡落空?如今與呂程兩家已勢成水火,今日不將他置於死地,他日便亡我婁氏。」太后其實不是個很有主見的婦人,被此一說,又有些猶豫。婁予省道:「朝中爭鬥譬如兩軍對陣,鳴鼓交鋒後,再不能說仁慈二字。」於是司徒暮歸關著,呂太傅關著,程太師關著,呂先與程文旺也關著。朝中人心惶惶,中庸者索性稱病不朝,冷眼做壁上觀。皇上雖之前明顯向著太師太傅黨,但顯然沒鬥過太后,眼睜睜看著抓人無甚作為,於是婁氏門下驅者眾眾。亦有直諫硬臣替兩公鳴冤,大多被婁氏算做謀反同黨,抓進天牢。婁尚書喜歡抓人,還喜歡一抓抓上全家,刑部天牢人數暴增,幾欲滿員。只得將之前抓的一些他案要犯提前砍了一批,騰出地方。司徒暮歸進天牢後第二日,睿王恆商回京,直闖內宮。婁尚書親自在皇城外攔截,趙謹請出恆爰的密旨,侍衛人等不敢擋路。婁尚書還要堵在門口,恆商冷笑道:「此是我恆家天下,你這奴才是何人,敢在皇門前攔本王!?」揚起馬鞭重重甩下,婁予省臉邊肩頭頓時被抽出一條血痕。眾侍衛忙拉著婁尚書後退。恆商催馬入皇門,在馬上眼角餘光向下一瞄,「爾當慶幸,本王今日未帶佩劍,不然你這奴才的狗頭早落地了。可惜汙了本王一條鞭子。」拋下馬鞭在地,趙謹奉上新鞭,恆商驅馬進皇城,內門外下馬,逕自到御書房見駕。恆爰看見恆商,驚喜且驚怒,向趙謹道:「朕命你們護衛睿王到龍安寺,大局未定前不可回宮,此是為何?」恆商跪在御桌前道:「皇兄莫責怪趙禁衛,是臣弟執意回京進皇城。」恆爰彎腰扶他,恆商跪在地上,握住恆爰手臂,「臣弟請問皇兄,皇兄打算辦了太后與婁尚書,還是殺了臣弟、太師、太傅、少師、文旺與慕遠?」恆爰不語。恆商苦笑道:「太后是皇上生母,孝道為先,皇上如何下手。太后生出此事,其實還是怕臣弟會奪取皇兄的皇位。若要朝廷太平,請皇兄只賜死臣弟讓太后安心,莫讓其他人再受冤屈。」恆爰扶起恆商,澀然笑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恆氏血脈,當如今只剩下你和朕。朕若無後,江山社稷定要由你來擔。你若沒了,朕一個人在世上,又有何趣味。」凝視恆商片刻,終於趁此情境,圓了多年的念想,伸手將恆商緊緊抱住,「你要記住,即使沒了朕,也不能沒了你。朕定會平下此案,你放心。」再一日後,恆爰終於降下口諭,將司徒暮歸提到思瀾閣御審。二月初二,聖旨下,中書侍郎司徒暮歸意圖謀逆,挾持睿王,罪無可赦。念司徒氏輔佐太祖開國,數代忠良,免其極刑,流配東淵。太師太傅,程呂兩家的其餘人等,以及被大婁尚書攀附投入牢中的官員,卻並沒有得到赦令。程文旺問呂太傅道:「慕遠以己身頂罪,皇上定了他的罪,為什麼依然關我們在此處,小侄很不明白。」程太師很不高興,「小畜生長大了心向外,不來請教他的親老子,反倒去問那呂老兒。」呂太傅望著牢房角落裡琳琅張羅的蜘蛛網道:「沒什麼可不明白的。皇上年歲日盛,司徒氏和婁氏兩大外戚,我與你老子兩大權臣,譬如四條桌子的腿,桌子面再怎麼著,也比桌腿撐出的尺寸大不出多少。倘若一條腿斷了,桌子放不得物事,兩條腿三條腿斷了,桌子不成形狀。如果只是一塊沒有腿的木板,放在地上,那麼這塊木板想多大,就可以多大。」程文旺默不做聲。程太師皺著眉頭道:「喂,呂老兒,你在天牢裡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不怕立刻被拖出去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