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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長一段時間,恆爰上朝的時候,看見御階下整齊伏地的百官,總想到一塊塊的芥蘭菜地。恆爰站在菜地前,道:「眾卿在此跪著,卻不說你們有什麼待諫之事,默不言語,難道要朕來猜?」為首的幾位紅色官服的官員叩頭道:「臣等此時,卻也等於無話可說。」這幾人都是司徒氏的門生。恆爰負起手,笑道:「難道你們也覺得朕對司徒暮歸判得輕了,所以都不做聲來這裡責備朕麼?」眾官急忙抬頭,恆爰卻已向內宮處去,只飄下了一句話,「既然你們都覺得輕了,朕就順了你們的意,賜他死罪吧。」二月初三午時,跪諫的眾臣中為首的大學士高呼蒼天無眼君王無道,一頭撞在臺階上血流滿地,其餘諫臣脫官帽官服於地,四散離去。三月初四晚入更時,恆商的護衛挖了條地道鑽進了睿王府,護恆商潛出王府。護衛道,傍晚時皇上已經下了聖旨,司徒暮歸謀逆之罪罪無可恕,念司徒氏一門忠義,準留全屍,恩賜鴆藥。恆商心中一片冰涼,恆爰那天信誓旦旦向他保證定會平定下此事,原來竟是這樣平定。恆商翻身上馬,被護衛們拉住去路,其中一人道:「殿下何處去?」恆商道:「進宮求見皇兄。」那護衛道:「晚了,小人斗膽說一句,皇上已經被太后弄得毫無主意了,眾官跪諫,血濺御階,皇上都聽不進去,殿下此時進宮有何用處,只是讓太后抓罷了。」恆商沉吟片刻,調過馬頭,「先與本王去救慕遠。」京城的城門已關,幾個護衛喊出守城兵卒,點了穴道,奪過鑰匙,開啟城門。恆商縱馬奔出京城,向東淵方向趕去。馬不停蹄,趕了兩夜兩天。初六傍晚,恆商趕到青州驛館,踢開跪在地上的驛丞,徑自闖進驛館內。驛館的院內放著一張竹榻,蓋著麻色的布,院中跪著押解的兵士,還有兩個藍衫的官員和幾個刑部的卒吏。卒吏跪下,兩個藍衫的官員向恆商躬身一揖。恆商用餘光瞧了瞧,道:「你們是誰家的奴才,難道不認得本王?」兩個藍衫官員神色僵了僵,斂衣跪地:「臣,刑部盧麟,見過睿王殿下。」「臣,刑部樊幀,見過睿王千歲。」卒吏手中捧著紅漆的托盤,託著一個細瓷罐,一個酒杯。恆商向那竹榻一步步去,伸手,掀下長布。斜陽的餘輝淡卻溫暖,恆商只覺得此刻應該不過是午後小憩時的一場淺夢。待片刻後醒來,他還是那個剛從顧小么身邊回到森森皇宮的孩童,使著性子哭鬧砸東西,但忽然間扔出門的玉雕沒有清脆地匡當一聲,只有腳步聲進了門,抬頭一看是一個手拿著玉雕的少年對自己不那麼恭敬地笑:「十五殿下,臣是新來的伴讀司徒暮歸。」眼前的這個人分明像隨時都醒得過來,悠然拖著聲音道:「臣若是幫殿下辦成了此事,殿下能不能替臣從少師手中再討一罈酒過來?」次日,又黃昏時,恆商站在空曠的郊野,竟不知要往何處去。樹梢上悄然冒出新綠,土裡也隱隱有露頭的嫩芽,有護衛低聲道:「殿下,司徒大人的墓碑上要刻些什麼?」恆商緩緩道:「慕遠他想必也不愛刻什麼,讓它空著吧。」二月十一,盧麟與樊幀在勤政殿裡面聖。皇上問:「司徒暮歸已伏法了?」盧麟道:「稟萬歲,司徒暮歸那賊子自知罪無可恕,聽完旨後即刻飲了鴆藥,臣與樊大人在旁督視。確認已伏法無誤方收放其屍。睿王殿下闖入驛館,從臣等手中強奪那賊子的屍體,收棺掩埋,臣等攔阻不得,請萬歲責罰。」皇上淡如開水的聲音只說了兩個字:「罷了。」盧樊兩人很難從這兩個字中揣測聖意,戰戰兢兢伏著,片刻皇上又問:「那司徒暮歸,臨死前沒說什麼話麼?」盧麟與樊幀搖頭,「沒有,什麼話也沒說,聽了旨意後伸手接了賜藥便飲了,片刻即伏法。」皇上又默聲片刻,方才恩准他們退下。太后召見了這兩人一回。他們回去後,又向大婁尚書細細彙報了一回,方才大功告成,得以回家吃頓洗塵飯。太后想到恆爰,心中仍有些憂心。暗中讓張公公等人好生留神伺候。第一日早上,小太監們來報說,皇上批奏摺,批到天明。第二日早上,小太監們又來報說,皇上批奏摺,批到天明。第三日早上,小太監再來報說,皇上批奏摺,批到天明。太后慌了,含淚去勸,再一日,小太監們依舊報說,皇上批奏摺,批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