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曼愣了愣,從包袱裡拿出一套衣服,胡袖短衫,裙也不算長,介乎在江湖女子裝束與普通女子裝束之間。寧景徽甚至還貼心地留了一面鏡子,杜小曼換了衣服,拔下釵環,換上包袱中樸素的木簪,挽了個簡單的髮髻,又折了一塊布巾,當作頭巾包在髻上。她時常在街上看普通的民婦做這般打扮,對著鏡子一照,模糊中,感覺低調了很多。可惜她晚上赴宴時,婢女給她上了點妝,要是有水洗把臉就好了。她趁機看了看謝夫人硬塞在她衣袖中的東西。是個用絲絹包裹嚴實的小包,拆開來,裡面包著是幾個小盒,還有一塊黃木的牌子。有兩盒是今天杜小曼用過的護膚膏,另一盒中盛滿暗黃色的油膏,有點像粉底的質地。還有一個盒子上貼了一張紙,寫著&ldo;傷藥、外敷&rdo;字樣。木牌上刻著篆文,杜小曼辯認了一下,覺得正面像個孟字,背後像個藥字。她把這些東西收好,一起放進包袱中,撩起車簾,示意自己已經換好了。寧景徽回到車內,杜小曼道:&ldo;請右相大人找個方便搭車住宿的地方,把我放下就行。&rdo;寧景徽望向她,突然道:&ldo;你變了許多。&rdo;杜小曼一愣,不明白為什麼寧右相沒頭沒腦冒出這句話,她道:&ldo;當然變得多啊,經過這麼多事,怎麼可能沒變化?&rdo;至少,她已經深刻地認識到了人性,不會再輕信別人的話。多疑不算是一種好性格,但她恐怕已經開始有了這種性格。車廂中一時沉默,過了片刻,寧景徽才到:&ldo;再走三四個時辰,可到一處小鎮,陸路水路皆可選。&rdo;杜小曼道:&ldo;那右相就在城邊放下我,可以麼。&rdo;寧景徽微微頷首。之後又是長長的沉默,杜小曼再沒和寧景徽對過話,寧景徽取了一本書看,杜小曼百無聊賴,迷迷糊糊靠在車廂上打了個瞌睡。朦朧中,身體猛地一震,她猛一驚,睜開眼,發現馬車停了,她正躺在座椅上,身上蓋著一條薄毯。寧景徽仍握著書,杜小曼茫然問:&ldo;到了?&rdo;寧景徽頷首。杜小曼打起車簾,抱著包袱下了車,環顧四周。她正在一片曠野內,眼前就是一條小河,不遠處,綠樹掩映中,是高高的城牆。車伕一甩鞭子,掉轉馬頭,向著另一條路而去,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杜小曼在原地站了一時,直到再也看不見那輛馬車,方才走到河邊,掬起河水,洗乾淨臉。天色漸漸轉亮,鳥雀在頭頂的樹梢上鳴叫,她拎著包袱,迎著第一抹晨光,向城門走去。杜小曼到達城門口時,城門剛開,挑著菜筐推著車進城賣的小販與她擦肩而過。這座小城叫河東縣,城不算大,但地處陸路要道,又有個水路碼頭,十分熱鬧。街上熙熙攘攘,多是旅人打扮,行色匆匆,亦有單身的女子趕路,杜小曼一個人走,倒也不顯突兀。杜小曼撿著人多靠街邊的地方低調地走,瞅見路邊有一家舊衣鋪,就進去買了幾套舊衣裳,一個大眾款式的舊包裹皮。到客棧開了間房,換了一身男裝,頭戴舊巾,半短薄衫,紮了褲腳,一雙方口布鞋,塗黃了面板。臨出門前,對著鏡子左右照,自我感覺,儼然就是一個行走在外,送信趕路的大戶人家小僕役模樣。杜小曼對自己的變裝很滿意,出了客棧,特意繞到路邊的小攤邊吃了一碗涼麵,她裝不太像男聲,一般只說一到三個字,吃完了面離開,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的目光。吃麵時,她從其他客人的談話中聽到了兩種趕路方法,一種是搭船,杜小曼對自己信心不足,覺得走水路危險係數比較高,還有一種,貌似是縣城南關有個私驛,專為幫忙送信什麼的,通往各處,花點錢就能搭一段車。杜小曼沒想好該往哪裡去,但覺得在古代,應該是西南或西北一帶更偏僻一點,適合藏身。她決定往西南走,真不行就跨個邊境,出個國啥的。拿定了主意,吃飽之後,她在街邊向擺攤面善的老太太問了往南關去的路徑,順便買了幾個饅頭做乾糧,再買了一個水囊,灌滿茶水。南關的私驛緊挨著南城門,杜小曼看到私驛大門時,心裡咯噔了一下。大門上掛著的那個旗簾兒,寫著一個碩大的謝字,竟然是白麓山莊的。杜小曼第一反應是回頭就走,又硬生生止住了。假如謝少主不滿意謝夫人的做法,來追她,應該不會想到她搭白麓山莊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