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一座雅宅中,燈燭輝煌。主廂房內,紫妍花香繚繞,侍女們放下珠簾,垂了羅帳,鋪開錦褥,門外有碎鈴聲響起,一個侍女進了房內,福身道:&ldo;夫人,跟著的人回了訊息,說少主正蹲在白雀庵的屋脊上,看樣子打算一夜就在那裡過了。&rdo;謝夫人手裡的茶盞喀喇頓在桌上。侍女小聲道:&ldo;夫人,要不著人把少主接回來吧。夜裡風涼,再說,在尼姑庵的屋頂上……要是被人看見了……&rdo;謝夫人揉了揉太陽穴:&ldo;我兒子,我知道,跟他老子一個德行,犟勁兒上來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讓他在上面蹲著吧。要是被人看著了,就是我和他老子陪他一起沒臉,能怎麼樣!&rdo;侍女道:&ldo;夫人莫急,少主這就跟中了邪似的,可能就這一陣兒,過去就好。&rdo;謝夫人取出一盒藥膏,挑了一些,揉在太陽穴上:&ldo;過去?恐怕一時半刻難。那妮子比我料想的道行深。她若是貼定了弈兒不放手,倒是好辦。貼一陣子,說不定就膩了。但此時這樣,怕是弈兒著魔更深。&rdo;侍女愁眉苦臉道:&ldo;那怎麼好?那麼個女子,怎麼就能迷得住少主呢?&rdo;謝夫人嘆了口氣:&ldo;這個世上啊,那些搔首弄姿,妖妖嬌嬌的,都是紙糊的妖怪,似這般不顯山不露水的,才是真有道行的精!&rdo;次日天剛透亮,杜小曼迷迷糊糊睜開眼,覺得肚子上有點沉。她一撐起身,一團影子嗖地從她肚子上躥到地上,杜小曼嚇了一跳,抱著被子定睛一看,一隻肥碩的狸花貓蹲在雜貨堆旁,眯縫著眼看她。她的小火爐上擱的鍋翻在地上,昨晚剩下,準備今天當早餐的糖水全灑了。杜小曼一陣心痛,看看那隻狸花:&ldo;你乾的啊?&rdo;狸花炸起鬍鬚:&ldo;喵‐‐&rdo;唉,算啦,想來是它昨晚不小心打翻的。杜小曼起身下床,一抖被子,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從掉到地上,杜小曼差點尖叫了一聲。毛茸茸,血糊糊,好像是……一隻死耗子的殘軀。狸花從嗓子裡咕嚕一聲:&ldo;嗚喵‐‐&rdo;這隻狸花一直住在這個雜物間內,杜小曼住進來,實則是侵犯了它的地盤,正在角落裡暗暗不爽時,杜小曼的那鍋糖水卻引來了廚房的耗子。庵中的幾個老尼平日飲食寡淡,極少做這些甜食吃,甜香令耗子們神魂顛倒,紛紛爬上鍋蓋,都沒留意盤踞在雜物後的狸花。狸花飛撲上前,撞翻了鍋,將耗子們擒殺乾淨,吃了一飽,再瞅瞅床上天翻地覆的動靜中,仍睡得死豬一般的杜小曼,覺得可以原諒這個女人,收她當個手下。就很賞臉地臥在她的肚子上,還留了一塊老鼠幹賜給杜小曼。這個愚蠢的女人竟對它的賞賜不甚領情,狸花微有不快,眯縫起眼睛,嗯哼了一聲,轉頭臥到雜物堆的高頂,居高臨下清理毛皮,不再理會杜小曼。杜小曼當然猜不透這些曲折,但也大概想到,可能是糖水引來了耗子,貓抓了耗子,撞翻了鍋。她疊好被子,忍著噁心打掃地面,把糖水渣和死耗子都清理出去,再燒了熱水,足足把那口小鍋燙洗了五六遍。老尼們做了早飯,讓杜小曼一起吃,杜小曼跟著喝了一碗粥,連連道謝,到廚房洗了碗,又打掃了院子,這才和庵裡借了個竹筐,出門買菜。她這廂剛出了後門,那廂庵裡便來了客。&ldo;幾位師父。&rdo;眉目慈和的老婦人敬香畢,取出一個荷包。三四個僕役沉默地將幾包東西扛進庵中。&ldo;我家主人發願禮佛,備米麵各三石,銀二十兩,供養諸位師父。願宏佛法,感戴慈悲。&rdo;&ldo;阿彌陀佛。&rdo;住持老尼合十行禮,又有些許疑惑,&ldo;不知施主的主人是哪位善菩薩,心許何願?小庵有長明燈,可供奉佛前。&rdo;老婦人微微笑道:&ldo;老身的主人,許的不是法願,不是執願,乃一點俗願爾。無需誦經,也不用點長明燈,只要後院那位姑娘還住在庵中時,幾位師父多看顧,便是我家主人心願成了。&rdo;杜小曼扛著一堆殺了半天價淘來的便宜菜回到庵中,但見幾個老尼看她的表情有些微妙,便趕緊說:&ldo;幾位師父放心,我買的都是素菜,絕不會把葷腥帶進來。&rdo;老尼們上前幫她接東西,杜小曼連忙推辭說自己來就行,帶她入庵安置一直看顧她的那位法號惠心的老尼又道:&ldo;施主昨夜睡在雜物間,實在太委屈了。東廂已收拾好客房,施主想要什麼,便與貧尼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