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帶悲傷，不沾痛楚，不染哀塵。只是看著他，緊緊地，直到他現了原形，那條青色巨蛇，痛苦的扭成一團，最終破碎成塵埃。那滴，落在他臉上的，根本不是淚。是血。鮮紅鮮紅的，成了封印他記憶的最後一根稻草。穆悠醒來的時候，眼睛都是赤紅的。神情僵硬，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乾澀的眼眶，沒有一滴淚水。怕是隻有現在毀天滅地一樣的疼，才讓他知道，曾經的甜蜜是那樣的鋪天蓋地。穆悠伸出手，緊緊地捂住了臉，身體緩緩蜷縮起來，躲在被子中在這寬大床鋪的角落裡縮成一團，張開嘴巴喘息，卻似乎沒有辦法汲取哪怕一點點空氣。曾經的誓言，現在看起來那麼的軟弱可笑。保護他的愛人，不受風雨，不染塵埃。可終究，讓那個精靈一樣的男子悽慘的滾落塵埃的，不就是他嗎？&ldo;醒了就起來。&rdo;身上的被子突然被大力掀起來，穆悠在猝不及防之下猛地抬頭，正對上一張帶著些不耐煩的臉。依然明豔，美麗無雙。完整的，鮮活的。生生逼出了他的眼淚。小青錯愕的看著眼前的男人溼潤的眼眶和臉頰，一時間有些許慌亂：&ldo;你，你做什麼？&rdo;而馬上，小青就給自己找到了理由，&ldo;是不是想起你曾經是金蟬子太開心了？大和尚你不用謝我，我不過是為了了斷咱們的恩情罷了。&rdo;可眼前的男人眼中依然是茫然一片，蜷在床腳，俊秀的臉高高抬起，雙手圈住膝蓋握得死緊。直到小青被他嚇得跑了出去。直到陣陣秋風徹底吹冷了他的身體。直到，指甲刺破了掌心，血珠子滲了出來。一直在山洞外探頭探腦的小青蹦了進來，跳上床，毫不忌諱的跨坐在穆悠的腿上。臉上的水跡已經消失的穆悠看著小青靠近輕輕往後縮了縮，眼中一片晦澀難明。緊握的拳頭被一個冰涼的手掌捉起，穆悠沒一絲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情緒，就瞧見小青掰開了他的手，鼓著臉瞅著被他弄傷的手掌，然後低頭。墨綠色的長髮擋住了他的動作，但是，掌心傷口處傳來的陣陣冰涼黏滑的觸感讓穆悠背脊發麻。一直停滯的腦子終於開始了運轉，穆悠沉寂的眼睛也清明起來。這是小青，卻不是他的小青。準確的說，是還沒遇到&ldo;他&rdo;的小青。現在是唐，他們相遇時是南宋，五百年的跨度真的好長。眼前的男子依然肆意，卻張狂；依然精怪，卻狠毒；依然可愛，卻……不怎麼聰明。還記得小青以前說過，他被白素貞壓在西湖下面五百年，還沒有經歷這五百年的小青卻是自由的，不知情愛，不染凡塵。而自己，是他的劫難。生死劫難。舔啊舔，終於滿意的看到男人掌心的傷口出現了癒合的態勢，小青才放開了手。舔掉唇角蹭到的鮮紅，小青在心裡感慨這個傢伙就是個可以移動的巨型補藥，也不再去計較穆悠剛才的反常。小青依然是那樣的精靈可愛，妖異的臉帶著些輕輕的笑，只是那雙眼睛，穆悠不想再看。裡面沒有他熟悉的依賴和溫暖，一片冰涼。穆悠開口時，那聲音低沉嘶啞，像是悲鳴。&ldo;你會改變人的記憶。&rdo;&ldo;……嗯。&rdo;&ldo;我的記憶，是不是你改變的？&rdo;小青瞪大了眼睛，錯愕的看著眼前人。繼而大笑，似乎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ldo;哈？喂，我只是幫你記起來罷了，要改的這麼徹底要耗費很大法力好不好，沒準兒連命都要搭進去，我可是要和姐姐一起成仙的，才沒那麼傻呢。&rdo;穆悠愣愣的聽著，看著眼前這個還算青澀的少年，然後閉上眼睛。一片黑暗中，似乎有一個人朝他走來。帶著他熟悉的笑臉，穿著大紅的衣衫，絕代風姿似乎要晃花了他的眼。像是他們最美麗的那個夜晚，天地都是鮮紅一片。那人說，我願為你不做那神仙，同那月老發誓一起生一起死，你可願和我一起？張開的雙臂，朝著他。他急切地朝那邊跑去，生與死，他都可以陪他一起，只求能同那人觀繁花落盡，看溪水嬋娟。終究抱到手的，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