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展翅飛過來，停在我的面前。夜風揚起他的髮絲，儘管他表情淡漠，但暗紅色的眼還是有一種居高臨下的黑暗氣息。一抹銀色月光中，他的黑羽比夜色還要深暗，卻因羽毛表面平滑而泛著明亮的光澤。我第一次看見路西法把黑色六翼都展開的樣子，這讓我想起了當時在第六天看見他展翅的某一個瞬間。當時我就覺得，連聖浮里亞都容不下他的翅膀。而此時此刻，他的六支羽翼在空中緩緩舞動，就像連地獄的夜幕都已被他龐大的黑色翅膀吞沒……在月色下凝望著我，眼睛猶如深紅的寶石，揹著光也微微發亮。抬頭和他對視的瞬即，我從未有哪一刻如此深刻地感到‐‐現在的路西法，並不是染黑了頭髮和羽翼的路西斐爾，而是駕馭著整個地獄的權利極位者，魔王路西法。不過他只在那裡待了小片刻，就把牛奶遞到我的面前：&ldo;我只喝了一口，你用這一邊喝就可以了。&rdo;我接過牛奶杯，一時有些出神。他喝過的那一邊還有奶汁順著透明杯壁流下。我把杯子轉了一圈，中邪一樣含住他喝的那一處杯口，沒有舔，也沒有喝，就只是這麼輕輕含著。路西法睜大眼看著我。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立刻仰頭喝了一口牛奶。彼此的距離不遠，我能清晰地看清他的臉，他年輕而白皙的面板，精緻如畫的臉龐。我晃晃腦袋，把牛奶杯放回他的手中：&ldo;陛下，我想我得睡了。&rdo;然後飛速轉身，逃也似的往房裡跑去。&ldo;伊撒爾。&rdo;他在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眼眶幾乎是立刻模糊。&ldo;伊撒爾。&rdo;他的聲音被涼風吹得微微顫抖，&ldo;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這個名字是誰給你取的？&rdo;我深深吸氣，鼻間被冰涼空氣刺得發疼：&ldo;我的父親。&rdo; 隔了很久，路西法才回話：&ldo;那你知不知道，伊撒爾在古老的天語中是什麼意思麼。&rdo;&ldo;不知道。&rdo;&ldo;是&lso;太陽的光輝&rso;。&rdo;&ldo;沒錯。你是光明之子，這從你出生的時候已是定數。當初你母親做出占卜結果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兩人無法共存於一個世界。在知道你是米迦勒的時候，我曾經想過，或許一切可以改變。但是我錯了。&rdo;我回頭，看著小雪粒從天上紛紛揚揚落下，溶化在地面。&ldo;我跟莉莉絲瑪門過得很幸福，你知道麼？&rdo;&ldo;我知道。&rdo;&ldo;所以，不要再做那些無意義的事了。&rdo;&ldo;我做什麼了？&rdo;&ldo;今天下午和我情緒化地發洩脾氣，到處打聽我的訊息，我就是去一趟史米爾城，你也要問個清楚……殿下，我妻子都不曾這樣關心我。&rdo;一時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是好。他都發現了。&ldo;請不要誤會，我沒有任何企圖，我只是……我知道我來這裡是錯誤的，當初也不知為什麼，神派下這個任務的時候，我就……&rdo;自己反而開始語無倫次，我頓了頓，理清思路，長長吐一口氣，&ldo;我會離開。&rdo;&ldo;我早已走出來了。&rdo;路西法站在黑暗中，笑容苦澀，&ldo;你為什麼還要將我拉下去？&rdo;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胸腔中破裂。我衝過去，緊緊抱住他。我靠在他的頸間，紅髮絲絲縷縷落在他的黑衣上。黑夜中只有我們呼吸聲，深深淺淺迴盪在寂寞的空氣中。&ldo;我不要求多的，請讓我抱你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好。&rdo;捨不得離開。即便是再多說一個字，也會覺得是在浪費時間。深深感激命運讓我能再觸碰他。這種幸福就像脆弱的水晶杯，輕輕一碰就會破碎。早已能勇敢地面對失去他的生活，早已習慣在一個人的夜晚微笑著想他。現在我只希望能常常看到他微笑，看他神采飛揚地談論自己的夢想，未來，希望。至於是不是我的，那不再重要。知道這樣做是在背叛神的旨意，也沒有任何意義，可是還是無法控制，將整個臉埋入他的懷中。路西法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ldo;你知道麼，我已經不再是神族了。我有了新的生命，新的生活，我屬於魔界和黑暗。而你，米迦勒，是我的敵人。當初你將我從創世山上推下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不是麼。&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