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7頁

&ldo;看到了看到了。&rdo;有人開始高聲嚷嚷。人群一片譁然,再次往前衝擠。警察發火了,衝過來攔住試圖往前的人們,&ldo;靠後靠後,誰不靠後當誰妨礙警察辦案。&rdo;又有一輛警車呼嘯而來,又來了一輛其他什麼車。這時候,被黃土埋在下水道坑的人被麻繩架著拖出來。這是個男人,身體異常沉重,象卸貨一樣從麻繩上卸下來後,就象一堆散落的貨物一樣正面攤在馬路上。泥土將他嚴嚴實實地裹了一道,他的嘴半張著,裡面應該也塞滿了這種用來填充的黃色泥巴。有穿白大褂的幾個人衝了上去把他圍起來,他們圍了一會,散開去,又換了另外幾個穿制服帶白手套的人圍上去。有人給他拍了照,閃光燈充電的嘎吱聲分外刺耳。最後,有人用白布單把他半張嘴巴的臉和糊滿泥巴的身體蓋起來,抬上了一輛車。我的腦袋暈暈沉沉,彷彿一直沒從缺氧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一直有人在我耳邊議論紛紛,我聽了半天,才勉強組織了一些狀況。大概,這個男人在清晨騎摩托車兜客的時候和卡車相撞,他當機立斷從車上跳下,卻非常不走運地掉到旁邊下水道井裡。這個井平時都有井蓋,偏偏在此之前的幾天被賊偷了。井不深,可就在他掉進去的一霎那,貨車失控翻倒,滿車的黃土穩穩當當從天而降,把他埋在井中。這個人,在清晨馬路上,被活埋了。那天我們再無心情吃飯,匆匆過了馬路對面打了另外一輛計程車回家。下了車,經過臨街的早晨店時,象忽然感應一樣走了進去。我們各自要了自己的早晨:我的是杭州小籠包和豆漿,阿奇則是一杯咖啡。坐下來後,她點了一根菸,象重插被暴風雨沖垮的秧苗一樣毫無表情地塞到兩唇之間。在那天早上,以早晨店為範圍的那個空間裡,一切都很不對勁,象大小兩個齒輪忽然錯了眼,卡在那裡,無法嚴絲合縫地繼續執行下去。油煎果子的油煙浮屍一樣漂在我們頭頂,桌子上蔫呼呼地留下乾透血跡一樣的抹布擦痕。俄而,東西送了上來:包子咬在嘴裡有隔夜的味道,豆漿不知怎的,往裡面拌了四五調羹白糖,嚐起來卻一點甜味也沒有。我從櫃檯拿了糖罐,順手擱在桌面上忘了放回去。不一會,左手三點鐘位置桌的一個家庭婦女操著特有的粗大嗓門說:&ldo;糖沒,去到哪啦,這些人真是的,用了就不知道放回去。&rdo;話音剛落,我還沒反應說的是我,卻看到阿奇懶洋洋地站了起來,拿起糖罐晃悠悠地走到她跟前,慢慢地,將滿滿一罐白糖係數倒到她的桌子上。然後,她用捻著香菸的手指著她說:&ldo;想用糖?用啊,你用啊,他媽的用死你。&rdo;那女人愣了一下,馬上調整好罵街用的音量,站起來插起腰開始罵罵咧咧。她罵的什麼我根本不關心,阿奇把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她臉色鐵青,並伴隨著一陣陣輕微的痙攣,彷彿有看不見的野獸在她臉皮底下爬來爬去――這種我從沒見過的猙獰把我嚇了一跳,我預感到事情要糟糕。果不其然,我聽見她的聲音,在那個主婦又高又尖的嗓門中,仍然如同冰鎬敲破山岩一樣又狠又冷:&ldo;你再說,你再說,我讓你他媽再說。&rdo;她把煙往地上一扔,從桌上抄起糖罐一把朝她摔去。幸虧她用力過猛失了準頭,金屬罐沒砸到人,砸到她身後的牆上。金屬落地的尖利聲讓周圍頓時一片寂靜,周圍的客人都看著她們。那個女人一時有點發懵――和這個城市的女人一樣,她顯然只習慣罵街,並不熟悉打架。這時阿奇發瘋一樣朝她撲過去,同一時間我也撲過去,本能地用肩膀擋住了她。她全身顫抖,眼神兇狠,力氣大得出奇。我一個人招架不住,幸好服務員趕來幫忙。我們一人一邊,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按在座位上。這個過程中,阿奇還不忘朝那個女人揮拳踢腿――她好半天才明白此地不宜久留,罵了句&ldo;瘋子&rdo;後,趕緊拿起自己的包走出店。這時,店主走過來請我們立即離開,否則就要打電話報警。我只好跟他道了歉,陪了白糖的錢,半拉半拖把阿奇拽出了那裡。把她弄上樓並不費多大功夫,事實上從早餐店一出來,她就似乎清醒了不少,乖乖地任我牽著她走。上樓後,我開啟房門,一股雨水的氣息陰魂不散附了上來――出門時又忘了關上陽臺的玻璃門,半個客廳被打溼了。剛從ikea買的素色窗簾啪嗒著水,象撞碑自盡的節婦一樣一下一下打在玻璃門上,沙發也好靠墊也罷,摸上去都溼乎乎的――真是亂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