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卻是三四個月之前作的畫了,卻是沒有裝裱的。這幅畫雖然只有寥寥幾筆,卻將意境都表現了出來,皇帝盯著畫看,似乎人的魂魄就要被畫攝走,也去到那個白牆綠瓦,靜水桃花的世界裡去。皇帝一顆心一直是感情淺淡的,他經歷過的死亡太多,身邊親人竟然是死光了,因為在他心裡,太后娘娘和徐太妃實在算不得親人,他又是在皇宮那麼個地方,所以面上看著是和藹的,一顆心卻是十分冷硬,事和人都會被他放在那顆冷硬的心上仔細斟酌,比起在官場幾十年的老油條,他能有更多心機。就因為在別人身上寄託不了感情,所以,他將一腔情竇初開的澎湃愛意放到了季衡身上,就更是濃烈而不可收拾了。他看著那畫,知道季衡是想江南了,也許江南在他的心裡,才是他的故鄉,京城不過是個寄居之所,但皇帝卻並無意讓他回江南去一解鄉思。他就是這麼自私吧。皇帝輕聲問道,&ldo;這裡寫著桃花莊,桃花莊是什麼地方?&rdo;許七郎躬身上前側頭看了一眼被皇帝展開的畫作,說,&ldo;回皇上,這是揚州城外衡弟的家。&rdo;皇帝點了點頭,心想難怪季衡能夠那麼漂亮,原來是在這樣的地方生長的。他一直盯著畫,此時越看越覺得這個畫的意境和季衡相像,季衡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乾淨而純潔,清淡如水,高闊如天空,卻又有這點點桃花般的緋色,平添了豔色。 皇帝又拿了另外幾幅卷軸出來看,除了一副江南小橋流水人家的畫,其他都是寫的字了。皇帝倒沒想到季衡是喜歡莊子的,因為這幾幅字都是寫的莊子,其中一副是&ldo;方生方死,方死方生。&rdo;皇帝知道季衡的字一向是寫得好,而且他也好用小楷,字型端莊秀麗裡透著一股瀟灑之態,但是這上面的這幾個字,卻帶著力透紙背的感覺,有剛勁,卻又總覺得剛勁是被囚在牢籠之中的,剛勁掙脫不開,要說瀟灑,瀟灑是大大的不足。一看到就讓人覺得壓抑。卻是完全沒有莊子的超脫的。皇帝想,季衡年歲還小,想這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的話就已是不好,幸得這是掙脫不開的樣子。皇帝輕嘆了一聲,對許七郎說,&ldo;君卿這字這畫都好,為何覺得不能示於人呢,你都看過了嗎?&rdo;許七郎恭敬答道,&ldo;回皇上,草民都有看,因衡弟書房裡的這些東西,並不讓丫鬟們打掃,時常是我在收拾。衡弟覺得這些不能示於人,草民並不敢胡亂猜測原因,不過想來,大約是覺得這字這畫裡,全是他當時心情吧。&rdo;皇帝輕輕&ldo;哦&rdo;了一聲,目光幽深若深潭秋水,靜靜看了許七郎兩眼,說,&ldo;你說說看。&rdo;吏部尚書李大人曾經對他說過,他的小兒子曾經在煙花之地見到季衡和許七郎,許七郎說對季衡有愛慕之情。皇帝因此在心裡憋悶了好幾天,不過他什麼也沒做,因為他看出來了,季衡對許七郎並無愛慕之情。但他到底是嫉妒羨慕過許七郎‐‐許七郎能夠說出自己心意,且作為季衡的表哥,和他住在同一座府裡,能夠日日相見。現在看許七郎,許七郎是個長相俊朗裡帶著些風流相的少年,一雙眼睛裡透著單純,說話做事也是穩妥周到的。皇帝是居高臨下看他,因為許七郎不過是一介草民,他作為一國之帝王,卻是不好和他爭風吃醋的,而且他也覺得不值得,因為季衡雖然拒絕了自己,但是也同樣拒絕了許七郎,許七郎是事事都聽從季衡,而季衡卻是要聽從自己。許七郎不知道皇帝在想些什麼,只是目光又在書案上擺著的那幾張書畫上看了看,然後才答道,&ldo;衡弟一向少言寡語,且總喜歡將一切憋在心裡,難過傷心從不會哭泣,生氣憤懣也不會對人發怒,開心高興也不會笑鬧在面上,對人關懷愛護,只會默默付出,不會多說一句示關懷於人,甚至像是沒有愛好,華服美物,他也並不愛,即使再喜歡吃的東西,也都能夠做到淺嘗輒止……如此剋制著自己,似乎除了他自身,一切都是身外之物,身外之物皆是不讓他上心的。但是,他總歸是個人,並不能完全沒有心緒,總得有個發洩的渠道,所以,有空閒或者心裡有事的時候,他都喜歡寫寫畫畫,將那些心緒都寫畫在了紙上,然後再付之一炬,恐怕他也就覺得當時心情都隨火光而逝了,他可以做回他想要的樣子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