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心其實挺細,他看五姐兒那個神色,便知道摔了這麼個杯子,大約是要被六姨娘罵的,便道,&ldo;七郎,之前舅舅不是送了一套西洋那邊做的玻璃花插來嗎,你摔壞了五妹的杯子,你得陪她才好吧。&rdo;許七郎一向大方,根本對此不以為意,已經站起身對五姐兒拱了手,說,&ldo;摔了五表妹你的杯子,是我手笨,我一會兒就讓鶯兒拿個玻璃花插來賠你。&rdo;又轉向四姐兒說,&ldo;讓四表妹受了驚,到時候給你個小禮物壓驚,你先猜著會是什麼。&rdo;四姐兒大約是愛這套杯子,但是也看這套杯子不順眼,六姨娘整日地拿這個杯子炫耀,當初季大人送給六姨娘的時候,四姨娘心裡都要慪出血來了,所以杯子摔了,說不得她心裡是心疼還是歡喜呢,看暮雪和初雪收拾了摔壞的杯子,就根本不再關注了,拿了另一隻芙蓉花的杯子繼續倒酒,說,&ldo;我還要來猜著是什麼呢,誰稀罕你那小禮物。&rdo;許七郎只是嘿嘿笑,五姐兒臉色還是白,但是也笑了笑,對許七郎說,&ldo;就是個杯子罷了,摔了也就摔了,哪裡好要七表哥你賠呢。&rdo;許七郎道,&ldo;那咱也不說陪,五表妹,你要是喜歡我那什麼,都搬去就是了。&rdo;五姐兒都不得不被他逗笑了。說起來,四姐兒五姐兒是深閨小姐,而且是庶出,平常難得出一趟門的,許氏也很少請別人家的太太姑娘們來家裡玩,所以四姐兒五姐兒她們見的人很有限,女客都見得少,更遑論男客,就和許七郎還見得算多,許七郎是家中嫡子,將來他家那偌大家業都是要落到他身上的,再加上他必定是要出仕,平常性情也好,四姐兒和五姐兒受親孃和身邊丫鬟婆子們的一些話語的影響,怎麼會不認為許七郎是個良人呢。不過,她們庶出的出身,而太太許氏那冷傲的態度,讓許氏說媒,她們也知道是不大可能的,平常雖然不至於故意和許七郎走得近,但是待許七郎也的確是親。但許七郎說他在感情上開竅了吧,他心裡又對任何女人沒興趣,四姐兒和五姐兒他是當成了親妹妹,要說他沒開竅吧,他一天到晚還在為到底是和季衡多親暱些還是少親暱些而憂愁呢。四姐兒看許七郎對五姐兒那麼說,心裡自然是不大爽快,但她也沒說什麼,只是將手裡的酒杯放到了許七郎跟前,說,&ldo;七表哥,酒。&rdo;許七郎趕緊對她道了謝。季衡可不明白四姐兒和五姐兒那些心思,他仔細洗了手,正盯著涼亭旁邊的菊花看。這時候,院子門口跑進來了一個人,正是荔枝,荔枝一向風風火火,沒個穩重大丫鬟的樣子,衝進了涼亭裡,急急忙忙地給裡面坐著的幾個姑娘請了安,而且直接免掉了比較熟悉的許七郎,就湊到了季衡耳邊去說了悄悄話。大家都驚訝地看著兩人,只見荔枝說了兩句,季衡的臉色就變了一變,但是馬上又是那副八風不動的鎮定樣子了,季衡對大家道,&ldo;有位客人來訪,我先回去了,你們繼續吃。&rdo;他起身就走,幾個人只見他被荔枝帶著,飛快地到了院子門口,然後穿過那條穿堂消失了。許七郎看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也不好多留,便也起身要走了,三姐兒也站起了身來,她是個聰明的人,而且有野心,看季衡那麼匆忙,她心裡就想到了什麼,說道,&ldo;衡哥兒這忙忙碌碌的,到底是什麼客人呢。&rdo;許七郎反而沒有三姐兒這麼敏感,說,&ldo;這個倒是不知了,他在外面,結交的友人不少。&rdo;說著,就對幾個姐姐妹妹拱手告辭了。他想著回去了該讓丫鬟給幾個姐姐妹妹都送了禮才行,那套玻璃花插就給五姐兒做賠償,又送個小玩意兒,三姐兒和四姐兒也都要送,以免厚此薄彼。許七郎走了,三姐兒心裡已經有了一番計較,她說姑娘家不能吃太多螃蟹,也就將剩下的都賞了下人,又讓人收拾了桌子,就說自己吹了風頭有點不舒服,就回房去了。四姐兒便也跟著她一起走了,留了五姐兒收拾了自己的酒壺和酒杯,看著那隻壞了的梅花杯,這琉璃燒得十分純淨,即使摔壞了,但是還是十分漂亮,這還是不能亂扔,剛才初雪收拾了,也依然是用盒子裝著放在旁邊的,她就讓人捧著東西,去洗了送回給六姨娘那裡去,捱罵捱打再說。 三姐兒回了自己房裡,已經有了主意,她將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後飛快地換了一身漂亮衣裳,是新做的新衣,她本就長得美,換上這一身新衣,就更是如穿花的豔蝶一般了,又讓了最會梳頭的嬤嬤給自己梳了頭,臉上重新施了脂粉,但是又不過分,一切都恰到好處。她在那價值千金的一小片西洋玻璃鏡子前仔細照了自己的頭髮和臉,對著鏡子裡自己細瓷一般的肌膚,婉轉生情的眼睛,她有了些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