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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慣讓人伺候,便要自己動手給他搓澡。李漸鴻寬衣解帶,現出赤|裸雄軀之時,段嶺不禁嚇了一跳。他的身上滿是傷痕,刀疤箭創,健碩分明的腹肌上有一道橫著的劍痕,胸膛上又有箭疤,寬厚的背部又有一片不大的燒傷痕跡。李漸鴻籲出一口氣,躺在溫水池中,池裡只有他們兩人,段嶺拿著粗布巾,一時不知如何下手,李漸鴻卻說:&ldo;爹常常與人打架,是以身上帶傷,我兒不必害怕。&rdo;&ldo;這是……怎麼得的?&rdo;段嶺問。段嶺的手放在李漸鴻肋下,李漸鴻說:&ldo;這一刀是被那延陀行刺留下的。&rdo;&ldo;那延陀是誰?&rdo;段嶺問。&ldo;傳說是西域第一劍客,不過現在只是一個死人。&rdo;李漸鴻漫不經心地說,&ldo;一刀換一劍,他捅我肋下,我捅他喉嚨,很公平。&rdo;段嶺問:&ldo;那這裡呢?&rdo;李漸鴻側過身,說:&ldo;爹在玉璧關下與元人短兵相接,哲別一箭射穿我鎧甲,留下此疤。&rdo;&ldo;哲別呢?&rdo;段嶺又問。&ldo;逃了,還活著。&rdo;李漸鴻答道,&ldo;但活不了多久了,背後是被火油燒的,你可盡力下手搓,不怕破皮。&rdo;段嶺一邊給李漸鴻搓洗身體,一邊沉默地數著他身上的大小傷痕,李漸鴻赤|裸的身體上猶如打了不少補丁,卻絲毫沒有令他覺得恐懼,彷彿每一處傷痕配合著他矯健而充滿男兒魅力的裸|體,都有種別樣的力量美感。&ldo;我兒看到這處了麼?&rdo;李漸鴻側過臉,讓段嶺看他的眼角。李漸鴻鼻樑高挺,鼻子非常漂亮,膚色是健康的古銅色,眼角處卻有一道不太明顯的疤,彷彿被撞過。段嶺摸了摸李漸鴻的眼角,問:&ldo;這是怎麼來的?&rdo;&ldo;你娘乾的好事。&rdo;李漸鴻笑著說,順手從浴池旁放著的茶盤中揀了塊酥酪,喂到段嶺嘴裡,一手摟著他,額頭抵著,使勁摩挲了幾下。段嶺覺得很舒服,李漸鴻便將他摟在身前,二人泡在水裡,肌膚彼此貼著。&ldo;為啥?&rdo;段嶺問。&ldo;爹讓她走,她不願意。&rdo;李漸鴻說,&ldo;那夜她用匈奴王克爾蘇帳裡的花瓶敲在爹臉上,當真心狠手辣。你和你娘是不是有點像?平日裡人畜無害,惹急了什麼都做得出來。&rdo;段嶺:&ldo;……&rdo;&ldo;後來呢?&rdo;段嶺追問道,&ldo;你還手了嗎?&rdo;&ldo;當然沒有。&rdo;李漸鴻說,&ldo;怎麼捨得?&rdo;李漸鴻嘆了口氣,摟著段嶺,彷彿將他的整個世界抱在懷裡。&ldo;我兒見過她嗎?&rdo;李漸鴻問。&ldo;沒有。&rdo;段嶺側過身,枕在李漸鴻的胸膛上。洗過澡後,李漸鴻一身青袍,郎俊俠的新衣穿在他身上仍顯得略小了,父子二人便沿著小巷,在春風裡回家去。李漸鴻揹著兒子,沿著青石板路慢慢地走。上京在這明媚的、遲到的春天裡猶如甦醒的少女,慵懶地舒展開來。梨花紛揚,在月色下穿梭,落在空寂的小道上。&ldo;爹。&rdo;段嶺有些困了,趴在李漸鴻的背上。&ldo;嗯。&rdo;李漸鴻似乎在思考。今天是段嶺見到李漸鴻並認識他的第一天,但段嶺卻奇怪地發現,他們彷彿早已相識,那是一種不必任何寒暄便產生的,細水長流的熟悉感,默契似乎深深地烙印在他們彼此的靈魂裡,無須自我介紹,也無須互相發問,彷彿李漸鴻在過去的十餘年裡一直在段嶺身邊,早上起床沒見著,只是出門買了個菜,晚上又回來了。所有的煩惱都離他遠去,只因眼下的安全感‐‐那是一種知道只要他找到了自己,便永遠不會離去的情緒,就像在這茫茫世上,段嶺從一生下來,便要跟著他,活在他的世界裡的。&ldo;爹,你幾歲?&rdo;段嶺隨口問。&ldo;二十九歲。&rdo;李漸鴻說,&ldo;認識你娘那年,爹比你大不了多少,剛滿十六。&rdo;&ldo;我娘美嗎?&rdo;段嶺問。李漸鴻悠然答道:&ldo;自然是很美的,她一笑起來,終年凍土上的白雪也會融化;荒茫廣漠裡無處不是江南。那年在泣血泉下,爹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愛上了她,否則怎麼會有了你?&rdo;&ldo;那……&rdo;&ldo;嗯?&rdo;段嶺沒再追問下去,他感覺到自己不該再問了,父親也許會難過。&ldo;在汝南時,段家惡待了你不曾?&rdo;李漸鴻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