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蘇朝他勾了勾唇角,暗色的黑眸之中卻毫無波瀾,散漫之中流露出高高在上的輕蔑與冷漠,淡聲道:“這個奴才從皇弟殿裡偷了東西要出宮,若不是侍衛適時攔阻,誰知皇弟會不會丟了什麼重要物件?——例如,已薨慧怡皇后的身後遺物之類,那可是慧怡皇后留給皇弟最後的東西了,丟失了豈不是遺憾至極。”李潁上聽到他口中冒出已故聖母的諡號,面容已然扭曲,他強忍翻湧的氣血,挺直的脊背終於忍不住彎曲了下去:“……放過他吧。他只是帶了一封我給舅舅的家信,其他的什麼都沒有了。”伏蘇支著腦袋,隨性披散而下的黑色長髮順著他白皙明俊的側臉滑落,透著一種漫不經心的隨意:“繼續。”宮人得令,繼續舀水澆到內侍的手上。李潁上緊緊地閉上眼,大聲道:“那只是封家書!我祖母得了病,我只是想……”伏蘇卻沒有看他不斷顫抖的瘦弱身體,聲線穿透寒冷空氣而來,彷如饒有趣味,又淡漠徹骨:“拿熱水捅來。”李潁上猜到他要做什麼,奮力推開了按住他的宮人,幾步跨上臺階,卻因雙腿痠麻而跪倒在地。瘦小的少年就這樣跪伏在地,雪粒沾滿了他烏黑的髮絲,他冷的嘴唇發紫,最後選擇低下了他本生來高貴的頭顱——“皇弟永遠不再沒有皇兄允許的情況下與母家人往來,求……求皇兄放過無辜的人。”伏蘇把暖爐放到一旁的矮几上,見他起身,宮人忙移動遮蓋,被他揮退。他走到李潁上的跟前,睥睨著他,輕嘆了口氣:“阿上,你是朕唯一的弟弟了,朕怎麼會存心傷害你呢?”他將李潁上扶起,附到少年的耳邊,輕柔地說:“你信裡的內容,朕看過了。”李潁上瞳孔一縮。“非常勇敢呢……”伏蘇輕笑了一聲,伸出手,像是個擁抱的姿勢,然後拍拍他孱弱的脊背,與他頭頸相交,彼此呼吸之間的熱氣蒸騰氤氳:“如果不是被朕截下來,而是被攝政王拿到手了,你覺得你此刻還能在這裡與皇兄愉快地聊天嗎?私通沒落外戚,養精蓄銳,以待厚積薄發……不得不說,你年紀雖小,膽子倒比天還大了,還真以為朕不會冒著大臣離心的風險——殺了你?”“啊——!”歇斯底里的慘叫聲響徹天際,李潁上面色一白,倉皇地轉頭,只見內侍已凍成僵直的冰棒的雙臂被按入了冒著滾滾白水的沸水捅裡,滋滋的氣泡從底部浮起,待他再取出雙臂時,那血肉已被融化乾淨了,只剩下零星皮肉黏答答地粘在奶白的長骨上,碎肉粘連往下垂掛。“……皇兄!”“你要記住,他是代你受過。”伏蘇緩緩地勾起唇角:“阿上,你還是太小了,才十歲,能懂什麼呢?以後只要你安分地留在宮裡,皇兄就不再為難你……誰讓我們是這世間最後兩個血脈相連的兄弟了呢?”“誰、誰和你這樣的怪物是兄弟……”李潁上瘦削的身體不斷顫抖著,他體會著從伏蘇身體裡傳來的熱度,心卻墜入無邊寒淵:“你屠了宮,殺光了皇兄們,你、你這樣的怪物,你為什麼不去死啊啊啊啊——!”淚水飛快地從少年的眼眶裡摔落了出來,他看起來無助又絕望,眼底滿是對伏蘇的憤恨,還未長開的面孔已被稚嫩的仇恨籠罩,只待某日一見天光便肆意縱情瘋長。“怪物?”伏蘇眼角盪開笑意,指尖戳著李潁上的左胸:“可這裡,我們淌著一樣的血。我們是一樣的,我的弟、弟。”李潁上嘶啞地低吼道:“不可能——我永遠不會變成這樣、我不會……”“痛苦嗎?”伏蘇笑了笑,狹長而風流的眼眸之中卻如無盡之冰:“我可不是在問你難受或是開心這樣簡單的問題。唯一對你好的人在你面前死去,你在意的人都被人肆意踐踏傷害,你生來時擁有一切,還未走到盡頭便已嗟餘隻影,獨系人間,我在問你——你痛苦嗎?”他娓娓道來,彷如在敘述一段不為人知的、被時間長河湮沒的故事,蒙上了塵,卻依然鏽地毫無光澤。他輕輕卡住李潁上的下巴,抬起了他的頭,直視著他眼底無處躲藏的怨恨,微笑道:“可我的痛苦,在你之上。”“所以,我不會殺你,我要你永遠與我共同品嚐這份痛苦。”兩人呼吸交纏,李潁上只聽得他低嘆一聲:“可別說皇兄不疼你啊……”——[我發現你代入變態的角色還真是毫無違和感。][嗯哼,算是吧。]伏蘇支著腦袋看案上的一摞奏章,嘖了一聲:[煩。]系統:[別看了,你個驕奢淫逸的傀儡昏君,看什麼奏章,來玩吧,玩什麼?]伏蘇:[說的很有道理啊你。不過先等等,把事處理完先。]他抬手招了招低眉順目站在臺階下的內侍李德福。李德福從他還小的時候就跟隨在他母妃身邊,對他一片忠心。伏蘇邊翻看著奏章邊道:“你安排下,給七皇弟身邊調配幾個能使喚的,還有,今天在庭院裡處刑的內侍,送他出宮歸家,予黃金百兩接濟家中。”他頓了頓:“——先別告訴皇弟,秘密行事。”聞言,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