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之怒,猛若雷霆。容恬氣勢本來就強,一旦動怒,更是嚇人。烈兒等開始見他下令請搖曳夫人進來,態度謹慎平和,全沒料得他見了人一開場就直接質問,頓時都是一驚。搖曳夫人驟然見他殺氣大盛,心裡也微微吃驚,不過瞬間,又冷靜下來,思索片刻,忽然掩嘴輕笑起來,後來越發笑不可抑,連頭上金釵墜子也隨著一起劇烈抖動。容恬冷冷問,「夫人笑什麼?」聲音陰騭,顯然真的動了真火。搖曳夫人聽他發問,猛地停下,笑容盡斂,也是一臉冷冰冰的表情,不屑道,「我笑你西雷王太過無知。你跟隨蕭郎學藝多年,竟不知道自己師傅的本事。他真要殺我的兒子,用得著下手前震劍長吟?會給機會讓你的侍衛撲進屋裡擋劍?你那名侍衛呢?聽說還活著。哼,憑他一個小小侍衛,要不是蕭郎手下留情,那一劍下能保住性命?可笑!」她詞鋒凌厲更勝容恬,一通話劈頭砸下來,也不理會容恬聽後的反應,卻移到鳳鳴身邊,猶豫了一會,纖纖玉指撫上鳳鳴冰冷的額頭,憐愛道,「我是篤定蕭郎不會害你,才叫你去他面前的。今日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不獨活,立即自盡到地下向你賠罪。孩子,你娘是個沒心沒肝的壞女人,但我可從來沒想過騙你去送死。就算用情人血害你,那毒也是有藥可救的。」容恬見她去碰鳳鳴,早大驚失色,從椅上彈起來差點就衝了過來,及至聽了她對鳳鳴溫聲細語,才勉強剋制住自己不要莽撞。鳳鳴心裡對這個可算是自己目前的女人有無數種不同的滋味,又酸又澀,又苦又鹹,聽了她的話,抬眼瞅了她一下,暗想,我從小是孤兒,沒有父母就是沒有父母,這也罷了。安荷雖然有父母,卻從小遭到遺棄,就算是養父養母,老容王送他入宮當太子替身,太后真正關心的只有容恬。這樣比起來,似乎他比我更可憐。心中百感交集,擠出一個苦笑,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一時覺得無盡彷徨沮喪,他眼珠略動了動,停在搖曳夫人身後的容恬臉上,勉強笑道,「你別擔心,我其實很好。只是……只是實在很想念你。」他後面一句純是傻話,卻說得極為深情,眾人聽得心中一顫。鳳鳴只是強笑,又道,「從前我總是嫌你喜歡挨挨碰碰,鬧個沒完,現在想起來,真是很對不起。容恬,我真想好好親親你。」他眼圈已經紅了,只是眼淚一直不肯下來,盡在眼眶裡打轉。容恬聽他說到此處,人已經痴了。深邃雙目彷彿凝固住一般,靜靜看著落寞的心上人。烈兒危兆忽生,頓知不妙,猛然大叫起來,「大王不可!」剛從椅後撲出,容恬已經發瘋似的衝了上去,大掌把搖曳夫人往旁邊一推,雙臂就朝鳳鳴摟去。秋藍秋星原本雙雙侍立在鳳鳴椅後,此刻都尖叫起來:「鳴王不要!」她們兩人速度力氣更比不上烈兒,四根玉藕似的手臂慌忙伸出,全部只撈到鳳鳴一點衣角。鳳鳴幾乎和容恬同時行動,容恬一動,他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直往容恬懷裡撲去。天地四方,只剩容恬一雙臂膀,那一刻哪裡還管什麼統一天下的霸業,什麼西雷王朝,什麼情人血。◇◆◇兩人緊擁,似乎什麼也不能把他們分開,生死之間,竟心懷大暢,笑得無比歡欣。連搖曳夫人也猝不及防,一時呆住了。秋星秋月早嚇得雙雙跪下,雙手都抵在胸前,死死拽著衣襟,絕望地仰視著這一對情人。偌大客廳,近乎死寂,連呼吸聲都驀然停頓。時間停頓的瞬間,彷彿把一切都固定成靜止畫面,將一切臻至致境後,又如一滴水落入湖面,漣漪由微可不見,無聲盪漾開來。絕美的漣漪,一圈一圈,以相擁的容恬和鳳鳴為中心,讓死寂緩緩甦醒。漣漪之下,響起又驚又喜,不敢置信的低語,像喃喃,像對神靈的感激……「咦?」「啊……」「老天爺……」「沒有哦?」「真的沒有?」「是不是毒性發作比較慢?」幾次壓低聲音的試探性討論後,長長的呼氣聲在客廳響起,此起彼伏。秋星秋月開始大聲唸佛,合掌答謝上天,「老天爺啊,原來沒事。嚇死人了。」兩姐妹心靈相通,說得整齊一致,連神態都一模一樣,極為可愛。鳳鳴醒悟過來,問容恬道,「怎麼我們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