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是他和他的指尖,還有那些沉睡的、即將被喚醒的資料。「系統沒問題,硬碟備份軟體也沒問題。」滕青研說:「如果只是直接刪除,那問題很簡單。」他對周揚點了點頭,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搜尋硬碟是否有壞區。「硬碟狀態很好。」他又說。「你肯定可以恢復?」「檔名是陳明?耳東陳?日月明?」滕青研一邊說,一邊迅速用鍵盤敲擊出「陳明」這兩個中文字。周揚站在他身邊,看著電腦螢幕:「是。是一個資料夾。」他緊緊盯著滕青研的手指,那飛快的,凌亂而有似有節奏的敲擊聲輕輕扯動他的神經。他專注地看著,帶著一種難以言語的期待和猶豫。房間中只有不間斷的按鍵聲。滕青研和電腦成了注視的中心,連陳躍也屏住呼吸,默默等待著。按鍵聲遏然而止,突來的安靜,象一顆小石頭無聲無息掉落在心上。「怎麼樣?」滕青研的身影有點僵硬,他轉過上身,抬頭看著身邊的周揚。「恢復了?」周揚暗中抓緊椅子的扶手,低聲問。「你直接對著這個資料夾按了刪除鍵?」滕青研口氣認真地問。「對。」「沒有其他操作?」周揚毫不猶豫地說:「絕對沒有。」滕青研吸了很大一口夜晚的清涼口氣,讓它們在肺部繞行一圈,又統統撥出去。「不可能。」他嚴肅地說:「我敢肯定,這是徹底的刪除,而且是有專業技術的人刪除的,一點痕跡也沒有,這需要做很多專業處理。」「不可能。」周揚的神經緊繃起來,眼中閃過深邃的精光:「我刪除後直接關閉了電腦,把它鎖在保險櫃裡。沒有人能接觸到這臺電腦,除了我……」他驀然想起什麼,聲音硬生生地中斷了,他的目光向四周掃了掃,然後定在陳躍處:「薇薇?」他不敢置信地吐出兩個字。薇薇有保險櫃密碼。周揚僵在當場。滕青研關閉了電腦,沉重的氣壓讓他幾乎喘不過氣,指尖離開鍵盤,他怯懦小心的個性又回來了。周揚的臉色黑得怕人,滕青研離開椅子,儘量把自己藏在某個角落,壓根不敢作聲。陳躍擔憂地移前一點,小聲地問:「周先生?」周揚動了動,彷彿石化的人重新活過來,多了無法擺脫的沉滯。 「你們都出去。」他用幾乎讓人聽不見的低聲吩咐。陳躍點點頭,帶著滕青研離開。周揚叫住陳躍:「把薇薇叫過來。」他無言地坐回椅上,讓椅子承受所有的重量。好重。希望的弦崩了,風箏飛了。那根原本可以撐著另一個世界的無形竿子,斷了。整個世界壓下來。好重。薇薇沒有逃避,她來了。輕輕地推開門,用像鬼魅一樣輕的腳步,無聲無息跨進書房。「周大哥,你找我。」晶亮的眸子,往周揚書桌的電腦上掃了一眼。周揚從椅子上抬頭,目光沉得象散不開的烏雲。「薇薇,你說。」空洞的聲音中藏著掩藏不住的壓抑。薇薇無動於衷:「說什麼?」「說什麼?」周揚的唇邊勾起一絲令人心寒的笑,他緩緩站起來,高大的身軀給房間增加了可怕的壓力。指著桌上的電腦,平靜地問:「你心裡很清楚我問的是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薇薇,你說。」薇薇的臉白得象紙一樣,但卻沒有露出一絲驚惶,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下定決心的堅毅。她的目光轉到電腦上面,又慢慢地,從電腦轉回到周揚臉上。她與周揚對視。「周大哥,」不凌厲的目光,清澈得象山泉一樣的眸子。薇薇對上週揚即將爆發的深邃目光,用她獨有的清晰的嗓音,用很輕的聲音問:「你變心了嗎?」就象一支速度過快,幾乎看不見來處的銀箭,無聲無息刺穿了周揚。周揚猝不及防,幾乎要退後一步,才能牢牢站穩。「你胡說什麼?」他按捺著低吼,如負傷的猛獸。薇薇仍站在那裡,嬌小的身軀,清澈的眸子:「你變心了嗎?」「閉嘴!」周揚把自己從負傷的冰冷中抽身出來,他經歷過許多,並不想薇薇料想那樣容易被擊垮。「薇薇,備份在哪裡?」他抬頭,盯著薇薇。「什麼備份?沒有備份。」周揚毫不放鬆地盯著她,彷彿能把她活生生看穿:「你不可能真的刪除陳明的檔案。一定有備份。」「陳明?」薇薇迎著周揚嚴肅的目光,忽然輕輕笑起來:「這世上沒有陳明,從來就沒有。只有離蔚,只有我哥哥。」她的樣子令周揚也有點愕然。周揚甚至不敢再繼續下去,薇薇快崩潰了,他不能這樣對待離蔚最寶貝的妹妹,她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