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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姨太太對年輕的演奏者很感興趣,不由追問:「哪一位宣先生,是剛才表演的這個年輕人嗎?」歐陽倩說:「是的,就是他,姓宣,名叫宣懷風。還是英國留學回來的呢。」新姨太太嘖嘖羨慕道:「真是個厲害的人,難得還會拉這洋玩意。」白總理忽然有些不滿意了,說:「你這個意思,是非常仰慕別的男性了?」新姨太太對白總理,自然有自己一套對付的手法,朝著白總理甜甜一笑:「看你這吃醋的樣。只是你想想,如果我心裡真的仰慕別人,怎麼敢在你面前說。我心裡最仰慕的男性是哪一個,難道你又不知道嗎?」一番話,反而把白總理說笑了。白總理說:「既然這樣,我就索性氣量再大一點。告訴你,這個俊人兒是我堂弟公館裡的人,現在當的是雪嵐的副官,你要是悶了,想再聽一曲。我拉個老臉去請求一下,說不定可以遂你的心願。」 姨太太喜道:「真的?」白總理說:「怎麼不真?你儘管問雪嵐。雪嵐,你那位副官……」轉頭去找,愣了一下。原來白雪嵐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宣懷風下了臺,立即受到後臺又一陣熱情誇獎。廖太太深感他為自己臉上增了光鮮,對他笑容很是燦爛,直說:「宣先生,您表演得實在太好了,不若讓報幕員上去,宣佈請你再奏一曲,大家一定極歡迎。」眾人也一鬨地說好。宣懷風卻很不喜歡這樣出風頭,連忙推辭,最後說:「這也不是一時可以將就的事,我只練了這一首曲子,臨時表演另一首,我可要垮臺的。」正被這些脂粉香濃的太太小姐們圍得額頭冒汗,忽然從另一邊走了一個穿軍官服的年輕人過來,朝他叫了一聲:「二哥。」宣懷風抬頭一看,原來是宣懷抿,便說:「三弟,怎麼你今天也來了?」眾人見他兄弟來了,不便摻和,而且各自在後臺也有各自的事要做,都識趣散開了。兩人就走到後臺一個角落談話。宣懷抿說:「同樂會也送了我們展司令一張請柬,他沒有時間,就叫我代他來了。恰好,就看見你在臺上大展風采。」宣懷風說:「你也來笑話我?這梵婀鈴當初只是學著玩玩,誰想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表演,我在上面戰戰兢兢的,只是你不知道罷了。上次匆匆見面,我只給你留了一張條子,你怎麼都不來找我?」宣懷抿心裡冷冷的,臉上卻笑著說:「何嘗沒找?我打電話過去白公館,說你出門去了。」宣懷風問:「你住哪裡?錢夠不夠使?」宣懷抿說:「錢很夠使,他們都對我很好。」在宣懷風心裡,一向都覺得兄弟們該老實讀書,有本事來再出來謀事。宣懷抿這樣棄了學業,在天的爸爸未必喜歡。本來想勸三弟不要跟著帶兵的胡混,迴心一想,自己爸爸也是帶兵的,也不能就說跟著帶兵的不好。何況這個弟弟從來和自己不怎麼親密,既然他說展司令他們很好,自己就算勸,也未必勸得聽。宣懷風嘆了一口氣,低聲說:「如果爸爸還在,他不會答應你不讀書的。如今……你要真的喜歡跟著他們,那也罷了。只是萬一受了欺負,千萬來告訴我。二哥就算再沒出息,供你吃穿讀書總是可以的。」宣懷抿只點點頭,嗯了一下。宣懷風見他不為所動,只是不冷不熱地假笑,這笑臉和父親那位姨太太如出一轍,心裡也無可奈何,又叮囑一句:「現在姐姐家境不錯,她快當母親了,你也該去看看她。」宣懷抿也只是繼續嗯了一下,說:「二哥,那你忙吧,我先走了。等我得空了,約你出來,你可不要推脫,出來陪我吃一頓飯。」宣懷風忽然想起一事,叫住他說:「等一下,剛好有件事,要請你幫忙。」便把小飛燕的事大概說了。宣懷抿皺眉說:「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姓張,叫我怎麼找?」宣懷風說:「這女孩子的事,我也有責任,請你多少看著我的面上,花點功夫去問一問。」宣懷抿不知想的什麼,忽然咧嘴一笑,問:「要是找著了,你怎麼謝我呢?」宣懷風問:「你要我怎麼謝你?喜歡什麼東西,我給你買,成嗎?」宣懷抿說:「那倒不用,我手頭的錢,恐怕比你還多呢。」這一句,倒是一顆不軟不硬的釘子。宣懷風怔了一怔,想著爸爸一去,家也分了,三弟和他媽媽當年大概常常受嫡庶之分的壓制,現在鬆了束縛,自然不再小心翼翼,露出點不滿的口風也屬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