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宣懷風的手腕,慢慢往自己這邊拉。宣懷風唯恐又被他拉到懷裡去,忙一手抵著桌沿,一邊掙開,嘴裡說:「快放手,我話還沒有說完,憑什麼罰我?」白雪嵐此刻心情好極了,很享受這羅曼蒂克的氣氛,便帶有君子風度地鬆了手,朝宣懷風做個手勢,「好,你請說吧,我洗耳恭聽。」宣懷風怕他隨時興起,又搞起突襲來,往後離了他兩步,才說:「我算計的,並不僅僅是錢,還要為被幫助的人日後著想。以他們父女的際遇,所求的只是安身之處,並不是什麼豪華的住處,像你所說的洋房,標準過高了。」白雪嵐一哂,「過高又怎樣?」宣懷風說:「常言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又有一說,叫量入為出,都是很有道理的話。人要是經常置身在和自己不相符的奢華環境中,享受著自己供應不起的東西,那享受就不是享受,反而是一種折磨了。」白雪嵐沉吟著,後來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這樣,我在城西還有一處,兩間房,也帶一個小院子,就是破舊了點,索性要你朋友打掃一下,就搬進去住吧。」宣懷風仔細問了一下房子的情況,心下一想,果然挺合適,不禁為謝才復高興,又問白雪嵐:「你的房子也多,怎麼東一處西一處的?難道以後不當總長,想轉行當土地主?」「那都是別人送的,多著呢。」白雪嵐揚起眉,上下打量他兩眼,「怎麼?你這是要盤查我嗎?」一句話,把宣懷風問得很尷尬。宣懷風滿臉通紅,把眼別到一邊,訥了片刻,就說:「吃過飯了,我還是回房吧。」白雪嵐忙站起來,「只是一句玩笑話,你當真生氣嗎?」要去搭宣懷風的肩,宣懷風身子一側就避過了。宣懷風回了房,想起剛才的事,還是覺得有點難堪。自己和白雪嵐,不知什麼時候這樣沒隔閡的說話起來。怎麼就問到人家的私產上了呢?這種話題,倒是尋常人家太太和先生之間所討論的。這樣一想,更為尷尬。一摸臉上,燒熱的。宣懷風便覺得身上也熱,到院外叫了一個聽差弄幾桶涼水來,乾乾淨淨洗了個澡。人覺得舒服多了,就打算上床去睡。才換了睡衣睡褲,忽然有人在外頭敲門,一邊透著門縫小聲問:「宣副官,您睡下了?」宣懷風應說:「還沒。」過去開了門一看,在來是傅三。傅三看看他身上穿著,笑嘻嘻說:「喲,看來我趕得及時,不然您就真睡了。」宣懷風問:「有什麼事?」「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傅三說,「總長問管家要一件東西,管家找不著,心裡有些發虛,叫我趕來悄悄問您一聲,看您有沒有瞧見。」「什麼東西?」「是一瓶膏藥,用很小的玉盒子裝著,大概就這麼點大。」傅三用手比劃著大小。宣懷風一看就明白了,點頭說:「原來是這個,我知道。前幾天在總長書房桌上看見,我想那東西也貴重,這樣隨便擱著不好,萬一被誰不小心摔在地上,碎了就可惜了。我就把它放到書桌左邊抽屜裡去了。那是宮裡傳出來的治傷的藥,總長半夜三更要這東西幹嘛?」傅三說:「這我哪知道呢?總之,只要找到東西就好,管家正急著團團轉呢。我先去告訴他一聲。」和宣懷風道了一聲謝,忙忙地走了。宣懷風回到床邊,見著枕蓆,全無躺下的慾望。在房裡踱了兩步,總覺得有些放不下,便找了一件長衫披在肩上,在月色映照下朝白雪嵐房中走去。 他最近常往白雪嵐房裡去,也不像以前那樣忌憚,舉手在門上敲了兩下,發覺門沒鎖,自然地就推門進去。進門後往裡頭掃了一眼,臉不禁一下子微紅了。 白雪嵐只穿著一條黑色長綢褲,上衣全脫了,露出半身結實的肌肉。那清宮秘藥已經送了來,白雪嵐正坐在床邊,用指甲挑著玉盒子裡的膏藥,手臂反轉過去艱難地往背上抹。宣懷風一進來,白雪嵐把頭扭過來,看清楚是他,有趣地問:「難得,你竟也會半夜主動來我這裡的。睡不著嗎?」宣懷風問:「背上怎麼了?」白雪嵐苦笑道:「能怎麼?笨手笨腳蹭的,不值一提。」宣懷風隔著八、九步,瞧著他裸著半身也自自在在的樣子,心跳無端加快起來,像靈敏的動物嗅到獵人的味道一樣,隱隱覺得有些危險。但他此來,本來就擔心白雪嵐受了自己不知道的傷,如今果然證實了,如果掉頭就走,也太過無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