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照行心思剔透,點頭道:「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兩軍對壘,死傷難免,商祿身為雲常大將,沙場捐軀也是應該的。請駙馬爺放心。」何俠當下揮筆寫了兩道軍令,一道給商祿,一道授予飛照行歸樂戰役主帥大權,放下筆,淡淡笑道:「商祿要處置,樂震也不能放過。這次兩路大軍齊出,兵力是夠的,我只擔心你和樂震昔日有主僕之誼,臨場心軟。」飛照行恭恭敬敬地接過了軍令,答道:「我為他們樂家出生人死,居然落個免死狗烹的下場,哪裡還有什麼主僕之誼?樂震才能平庸,靠祖上功勞才當了大將軍,我一定將他打得落花流水。」一邊把兩道軍令小心翼翼摺好了放進懷裡,又壓低了聲音道:「駙馬爺,那宮裡……」何俠截斷他的話頭:「宮裡的事,我會處置。你去吧。」遣退飛照行,華麗的書房一下子安靜下來。何俠獨立許久,從懷裡掏出公主的親筆信。那信前幾日被他氣惱時用力揉捏,已經皺得不堪。他把信鋪在桌上,緩緩展平了,又重新看了一遍,俊臉上平靜無波,一雙眸子犀利得發亮,濯濯耀光下,不知藏了多少複雜的思緒。冬灼在外面吩咐完事情就往回趕,一腳跨進書房,看見何俠的背影,不禁怔了一‐,另一腳停在門外,沒跨進來。何俠的背影彷彿由鬱愁凝結而成,碩長的身子,卻沉重似山,宛如用書全身力氣也無法挪動一分。「是冬灼嗎?過來吧。」冬灼僵站在門口,聽見何俠的話,才跨了進來,緩緩走到桌邊與何俠並肩,低頭一看,桌面上赫然是耀天公主寫的王令。他自然知道那上面寫了什麼,心裡嘆了一聲,低聲問何俠:「少爺打算怎麼處置公主?」「你們都問我同樣的難題。」何俠苦笑。他抿起薄唇,這動作使他看起來比平日冷冽:「如果這封信成功傳遞到各位官員處,而我在都城之外,一旦他們起事成功,救出公主,雲常的軍心就會動搖。」「少爺……」何俠不理會冬灼的話,繼續沉聲道:「重新出現在民眾前的公主掌握大局,不論我有多少戰功,打贏了多少戰役,奪得了多少難以想象的勝利,雲常大軍計程車兵都會漸漸背棄我。因為我的對手,是雲常理所當然的一國之主。士兵和百姓不懂得選擇有才能的人效忠,他們只知道愚蠢的忠誠,對王室的效忠。」何俠每個字彷彿從冰裡鑿出來一樣,冬灼聽著,渾身打個冷顫,他動動唇,想要開口,卻覺得舌唇像被凍僵了一樣,說不出什麼。確實,假如耀天重奪王權成功,何俠將一敗塗地。王令上觸目驚心地寫著,企圖建立新國的駙馬將會以謀逆罪名被判處極刑。書房中的空氣凝結在一起,再清爽的風也吹不開這片因為權勢爭奪而帶來的陰寒。「你說,公主她真心喜歡我嗎?」何俠忽然側過臉,問冬灼道。冬灼問了半天,硬著頭皮勸道:「少爺,公主在王令上這麼寫,也是為了雲常王室的存亡,情勢所迫。她心裡……心裡……」何俠看著冬灼,忽然溫和地笑起來:「她心裡其實捨不得殺我,對嗎?」冬灼看著何俠的微笑,霎時覺得心裡發毛。本想點頭說是,但掙扎了半天,最後終於長長嘆息了一聲,無奈地說了實話:「少爺想得不錯,如果公主真的重新執掌大權,就算公主捨不得,也一定會迫於大臣們的壓力判處少爺極刑。」何俠心裡正煩惱此事,這老實話就像一根銀針挑了何俠心頭的膿包,冬灼不管三七二十一說了,也不知何俠會如何反應,垂下眼不敢看何俠。半天,聽見頭頂上幽幽嘆了一聲。何俠道:「我要準備一份禮物,進宮去見公主。」北漠,堪布城之右八十里,江鈴古城。荒廢的古城,城牆大半已經倒塌。黃沙掩面。「上將軍,喝點水吧。」下屬呈上來的水渾濁發黃。江鈴古城環境艱苦,水源草料都嚴重不足,但地處偏僻,城內秘道四通八達,就算引起雲常大軍的注意,也有僥倖逃脫的可能。若韓接過水勺,喝了一小口,遞給了身邊的將士:「你們也喝點。」北漠正式的軍力在周晴被何俠一戰擊潰。若韓逃得性命,三番兩次組織殘餘軍力企圖反抗,但對上名將何俠,每次都被打得落荒而逃。實力懸殊,兵力將才都遠遠比不上對方。能保留著性命和身邊這一批將士,已屬不易。雖然如此,但每一個人,都沒有起過向何俠投降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