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懷抿過去,命令道,&ldo;開棺。&rdo;那看守的馬弁一愣,說,&ldo;宣副官,這是姜師長的叔叔,還是先問一問姜師長罷。&rdo;宣懷抿啪地一下,狠狠甩馬弁一耳光,瞪著眼罵道,&ldo;這關係到軍長的安危,輪不到你說話!快按我說的辦!不然我現在就槍斃你!&rdo;馬弁看他脖子上青筋直跳,大概不是說笑的,想到他是展軍長副官的身份,不敢和他硬扛,只好說了一聲是。幸好棺材蓋子雖然蓋上,但並未上釘子,用點力氣就掀開了,露出棺材裡姜御醫穿著壽衣的遺體來。宣懷抿為了展露昭,自己死都不怕,更何況一個山羊鬍子的死人。他想到白雪嵐可能要害展露昭,急得什麼都豁出去了,棺材蓋子一開,就捲起袖子,把手伸進棺材裡,翻看姜御醫的屍首。按照他的想法,白雪嵐如果曾經把姜御醫抓住逼問口供,身體上是不可能不留傷痕的。拷問的傷痕,自然和被汽車撞的傷痕有不同。那馬弁看著眉清目秀的宣副官,忽然伸手到棺材裡摸死人,驚得目瞪口呆。這可是犯大忌諱的事,不但晦氣,而且很得罪人。他心裡想著宣副官是不是被姜御醫的冤魂纏上,以致神志不清了,又想著,此時必須向師長報告,否則自己恐怕要受牽連。他轉過身要去找姜師長,偏生宣懷抿這時說,&ldo;你過來,幫一幫忙。&ldo;馬弁一呆,正猶豫,宣懷抿已經生氣了,尖著嗓子說,&ldo;不聽我的嗎?你叫什麼名字?哪個營的?&rdo;馬弁便有些怕了,說,&ldo;宣副官只管吩咐。&rdo;宣懷抿說,&ldo;在棺材裡看不仔細,你和我一塊把他抬出來。&rdo;馬弁心裡大叫晦氣,無奈官大一級壓死人,只好和宣懷抿一道,把死人從大棺材裡抬了出來,放在地上。宣懷抿半跪在地上,解了姜御醫身上的壽衣來看,見胸口被車撞得塌陷下去,乾涸的烏色的血粘在模糊傷口上,斷掉的白骨從肉裡戳出來,實在噁心。幸好除了胸口外,其它地方還都完整,只是一些擦傷。若換了別人,至此也就自覺誤判了。可宣懷抿不知為何,見了姜御醫烏青色的臉,想起昨天和白雪嵐在病房中的一番交涉,太陽穴越發突突直跳。白雪嵐是什麼人,身為海關總長,表面鍍著法蘭西留學的金,一肚子土匪勾當。城外小樹林裡放肆殺人,城裡搶洋人的貨,打軍長黑槍,絕對是背後捅你一刀子的陰險貨色。這種人,當面說出把宣懷風送給展露昭的話,能信嗎?只是這姓白的也太厲害了,昨天在病房裡,把戲演得十成,竟叫軍長和他都生不出疑心,差點忘了他的真面目。宣懷抿越想越真,越不肯死心,非要在姜御醫身上找出證據來。那馬弁見他對著一個死人,翻來覆去的看,心裡暗暗害怕,悄悄往後退了一步,問,&ldo;宣副官,沒別的吩咐,我先下去了。&rdo;宣懷抿說,&ldo;怎麼沒吩咐?你過來看看這屍首。愣什麼?當兵的人,連死人都怕嗎?&rdo;馬弁自嘆倒黴,本想著在屋子裡看守棺材,比在門外曬太陽值班好,誰知道撞上著邪門事,只好無奈地挪著步子上來,低頭看了一眼,不甚積極地問,&ldo;看什麼?&rdo;宣懷抿說,&ldo;你看這人,死前有沒有被拷問過?仔細看,要是找出來,給你一千塊錢。&rdo; 馬弁聽見這麼大的賞錢,精神一震,也不忌諱死人了,認真地看了一番,搖頭說,&ldo;看不出來。&rdo;宣懷抿嘆了一聲。他當然也是看不出來,才叫了馬弁來幫眼,看來自己確實是沒有遺漏的了。可是姜御醫若沒有被拷問,那自己的推論便沒有一點立足之地,如果毫無證據地貿然去告訴軍長,只會讓軍長以為自己搞鬼,一頓痛罵絕跑不了,說不定還要挨一頓鞭子。這關係到自己男人的事,宣懷抿怎麼能放棄。他盯著那已經變成青灰色的山羊鬍子的臉看了一會,猛地一咬牙,說,&ldo;再查一次!&rdo;便又伸手動作起來。這次不但揭壽衣,連鞋襪也不放過。宣懷抿正把一隻襪子扯下來,忽然耳邊竄進一聲雷似的怒吼,&ldo;姓宣的!你抽什麼瘋?&rdo;姜師長不知從哪裡得了訊息,領著幾個親信怒氣洶洶的趕過來,一看叔叔的屍首被放在地上,壽衣翻得亂七八糟,連鞋都脫了,頓時眼都紅了,衝上去,啪!地一個耳光,把宣懷抿打翻在地。猶不解恨,又伸手往腰帶上拔槍。他身邊的幾個人,見他要掏槍,紛紛上前攔了,勸告道,&ldo;師長息怒,宣副官是軍長的人,再如何也不能這樣處置。何況,到底怎麼回事,還要先問個清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