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懷風說,&ldo;何必花這錢,不要也罷。&rdo;黃萬山說,&ldo;不行不行!已經商量好了,我們也好沾點耳福。朋友們都願意湊錢,又不花你一個子,&rdo;謝才復說,&ldo;宣先生,我們是一片好意。這樣高興的事情,你何妨接受。&rdo;他如今在新生小學當英文先生,薪水雖然不高,但吃住不用擔憂,女兒又免費可以讀書,日子比過去好上許多。這份工作是宣懷風幫忙的,在謝才復心裡,就欠了他一個大人情。所以宣懷風出院,謝才復是真心實意地高興。宣懷風看大家很誠心,也不好拒絕,只好由他們興高采烈地商量,承平說既然要熱鬧,不如請唱大鼓的。黃萬山表示反對,說,&ldo;太俗,我是知道懷風的喜好的,最好莫不過一臺《秘議》,又雅緻,又纏綿。&rdo;黃玉珊說,&ldo;呀,哥哥你真是。我們是祝願宣副官身體健康呢,你什麼不挑,偏要挑《牡丹亭》的一段,這是請人聽戲的意思?&rdo;黃萬山一想,果然,《牡丹亭》裡的杜麗娘,正是病逝的。黃萬山輕輕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笑道,&ldo;該死該死,我想得太不周到,大家原諒。&rdo;宣懷風笑吟吟地看著朋友們鬧,很覺得開心,忽然看見一個婀娜人影在門口一閃。一把悅耳的女子聲音說道,&ldo;對不住,我來晚了。本來聽到訊息就要趕過來,偏偏家父有幾句囑咐,耽擱到這時辰。&rdo;眾人朝門口望去,都覺眼前一亮。歐陽倩穿著一席鵝黃綠海絨面的旗袍,短短的袖子,露出兩隻紅粉的胳膊,手裡提著一個小巧玲瓏的手袋。電得卷卷的波浪頭髮,扎束起來,左邊鬢上夾了一個珊瑚玫瑰髮夾。臉上只淡淡施了一點脂粉,嘴角噙笑地緩緩走將來,只覺華麗之中,還帶有一分莊重態度,歐陽倩到了宣懷風跟前,伸出手來,和宣懷風矜持地握了一握,笑道,&ldo;我來遲了,宣副官不會生我的氣吧?&rdo;宣懷風說,&ldo;這是哪裡話,歐陽小姐說笑了。&rdo;白雪嵐本來捧著茶坐在一旁,笑著看宣懷風和黃萬山他們聊天的,這時見歐陽倩來了,立即把茶碗放了,站起來,過去和歐陽倩握手,擺出主人家的姿態,禮貌地說,&ldo;歐陽小姐,歡迎歡迎。&rdo;兩腳不丁不八,恰好站在歐陽倩和宣懷風之間。歐陽倩說,&ldo;白總長,你來得好,我剛好有事要問你。&rdo;白雪嵐說,&ldo;哦,什麼事?&rdo;歐陽倩說,&ldo;你還欠我一樣東西,什麼時候給我呢?&rdo;白雪嵐說,&ldo;這個奇怪,我倒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我欠了歐陽小姐什麼東西?&rdo;歐陽倩很有趣味地笑了笑,像存心讓人猜謎似的,先不說謎底,反而把目光轉到宣懷風臉上,&ldo;宣副官,你也在場的,不會連你也忘了?&rdo;宣懷風想著自己和歐陽倩,其實並不常見面的,既然東西是白雪嵐欠的,她有說自己也在場,那麼三人一塊碰面的機會,就更加的少。他想了一會,似乎有點印象了,便問歐陽倩,&ldo;是不是戒毒院開張時的事?&rdo;歐陽倩笑道,&ldo;你果然記得。&rdo;宣懷風還未介面,白雪嵐帶著詢問,又有一點警告的目光,已經定在了他的臉上。 宣懷風便先不和歐陽倩說什麼,反而轉頭對白雪嵐說,&ldo;你也有記性不好的時候?初九那天,我們幾個照了一些照片,你答應了歐陽小姐,洗好後要送她一份的。&rdo;歐陽倩說,&ldo;正是呢,我可等了許多天。&rdo;說那個&ldo;等&rdo;字時,對宣懷風深深望了一眼。白雪嵐笑道,&ldo;原來是這個。嚇我一跳,以為什麼時候欠了商會會長大小姐的鉅款呢。這個很好辦,照片我明天就叫人送到歐陽府上,還附送一個玻璃照片匣子,作為拖延了時間的賠禮。你看如何?&rdo;歐陽倩一笑,說,&ldo;那就多謝了。&rdo;白雪嵐是不喜歡宣懷風和歐陽倩多接觸的,寒暄兩句,隨意找個藉口,就把宣懷風帶開了。倒是黃萬山早等著這機會,看歐陽倩沒了聊天的夥伴,立即迎上去,和她天南地北地暢談起來。白公館的人受過很好的調教,見到這許多客人在,不須主人吩咐,廚房早早預備下來,看著時間差不多了,管家過來請示,午飯擺在哪裡。白雪嵐看宣懷風。宣懷風說,&ldo;人太多,都坐屋子裡太氣悶了。我看院子那老松樹不錯,不如就在樹蔭底下襬一桌?&rdo;管家就命聽差去松樹下襬桌子,碗碟預備好了,請眾人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