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一想,掙扎著睜開眼睛。白雪嵐正轉過臉,凝望他的睡容,瞧他眼皮驀地一跳,醒了過來,不由問,&ldo;怎麼?做噩夢了嗎?&rdo;宣懷風搖了搖頭,隨手摸著枕頭,把自己的腦袋歪著蹭到上面去。白雪嵐說,&ldo;我的手太硬,硌著你了?&rdo;宣懷風含糊地笑了笑,回他說,&ldo;可不是,到底還是枕頭舒服。&rdo;白雪嵐先還不在意,忽然感覺到宣懷風頭部的重量移開後,被枕著的手臂一陣麻痛湧來,正是血脈被阻而又通復的症狀。他便猛然明白過來。既喜悅愛人這樣貼心,且心疼宣懷風連在病中也顧著體貼自己,宣懷風這份心田,固有讚歎之處,又叫人唏噓。因為腦裡想法這樣多,若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反而找不出一句貼切的話了。白雪嵐只把這說不出的感覺藏在心底,幫宣懷風把枕頭整了整,掀了薄被下床,說,&ldo;我弄點吃的來。你還是沒有胃口嗎?但還是要多少吃一點。&rdo;宣懷風既然醒了,就不大想睡回去了,復又坐起來,說,&ldo;我現在倒似乎想吃東西了,這幾天都喝稀飯,嘴裡沒有一點味道,你叫他們做一碗鮮筍湯罷。&rdo;白雪嵐正往房門去喊人,聽了這話,又倜儻瀟灑地轉回到床前,低頭笑著勸說,&ldo;鮮筍好吃是好吃,但筍性寒涼,生病的人吃著不適合。你想喝湯,我叫他們做好喝的雞丁香菇湯,好不好?&rdo;宣懷風無可無不可,點頭說,&ldo;都行。&rdo;白雪嵐便親自打電話,點了幾樣吃食,吩咐要快。白公館的聽差一眾在白雪嵐調教之下,做事不敢有一絲拖沓,尤其聽見是和宣副官有關的伺候,更是加十二分的積極去做。公館裡的廚子做好吃的,裝好在食盒裡交給護兵,護兵又立即坐小轎車到醫院,送到病房裡,湯還是熱氣直冒的。把食盒開啟,一層放著兩樣,一樣是白雪嵐指定要的雞丁香菇湯,一樣是熱稀飯,另外兩層是涼熱菜。護兵在病床邊擺開小飯桌,一碟碟往桌上放,光熱菜就有五六碟,不過每個碟子不過巴掌大小,分量不多。宣懷風看那護兵還在伸手往食盒裡往外放,驚訝地問,&ldo;到底做了多少菜送來?吃不完,多浪費。&rdo;白雪嵐笑道,&ldo;我在電話裡說宣副官難得有胃口,要多做他平日愛吃的,這群廚子就巴結上了。你只管吃,吃得好,我回去賞他們。來,先正經吃飯。&rdo;等飯菜擺好,護兵出去,宣懷風挨在床上,白雪嵐坐在床邊的靠椅上,兩人邊說話邊吃。宣懷風覺得熱葷菜太油膩,沒動幾筷,倒把一碟花生拌香乾,配著稀飯吃個乾淨。白雪嵐擔心他今天沒喝姜御醫的藥,暗中觀察許久,看他吃得香甜,不像病情有反覆的樣子,心裡才略覺輕鬆,說,&ldo;吃肉才養力氣,你就算不喜歡,也閉著眼睛多吃兩塊吧,這燉得很清淡,又容易嚼。&rdo;把排骨上的幾絲軟肉剔下來,哄著宣懷風吃了兩口,又說,&ldo;這蝦米蘿蔔絲餅不錯,嘗一嘗?&rdo;宣懷風說,&ldo;我吃不下一整個,你把你手上那剩的半個給我罷。&rdo;白雪嵐便把手往前伸,蘿蔔絲餅遞到宣懷風嘴邊,讓宣懷風低頭就著咬,慢慢地吃這半個餅。白雪嵐用兩根指頭捏著餅,宣懷風吃到最後,嘴唇難免碰到指尖,這麼一觸,兩人便都微微一怔,抬起眼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湖似被小孩子投了一顆石子,一層層波光粼粼地盪漾。 白雪嵐咳了一聲,眼底帶著笑問,&ldo;我這是被貓兒舔了嗎?&rdo;宣懷風說,&ldo;貓舌頭是帶鉤的,小心舔掉你一層皮去。&rdo;便在白雪嵐的指頭上,輕輕咬了一口。這頓飯,吃得兩人說不出的舒服,等吃完了,護兵進來收拾了飯桌,兩人仍舊像剛才那樣,挨著一起聊天。雖沒有什麼正經話題,但天南地北地亂說,打發時間,也很得趣味。後來聊到以後大概可以去外國遊玩,照一些相片老來紀念,宣懷風就問,&ldo;我們上次那些照片,怎麼好像沒有了下文?&rdo;白雪嵐也呀了一聲,說,&ldo;早拿回來了,可最近事情太多,總忘記給你看。你不知道前幾天你病成那樣,人都認不明白,還能認照片嗎?&rdo;站起來,摸摸西褲口袋,卻摸不到。仔細回想,是了,他怕相片在口袋裡折皺,特意找了一個抽屜好好放著。白雪嵐走到窗邊的木桌子前,開啟抽屜,把裡面一本醫院手冊開啟,拿出裡面的照片,遞給宣懷風說,&ldo;你看看,拍得好不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