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後,陸子銘甚至不知道那些人死沒死。
他甚至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幾個窟窿都在流血,那粘稠的血順著他踉蹌的步伐,在泥路上留下了兩條血跡。
他努力的伸出手抹開眼皮子上的血,勉強分辨出了一條路,順著聽到的水聲走去。
這裡的槍聲吸引了搜尋的人注意,很快就有人找過來了,發現了兩具屍體還有兩個重傷垂死的人,然後順著地上的血跡追了過去。
過了一會,他們就看到前方有著一個勉強能稱為“人”的在走,他一瘸一拐,拖著受傷的腳不停的在前行,那一身衣服早就被染紅了,頭髮也汙穢而又粘稠的貼著臉
陸子銘走得很慢,聽到了腳步聲,還有身後的槍聲,甚至還有女孩子叫他阿雲,他恍若未聞,始終沒有回頭看一看的意思。
身後那麼黑,他才不要回頭。
他要朝著光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永遠不會回頭。
陸子銘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腦海中閃過了過往的許多細節,分毫畢現。
那夏日洶湧的的日光從窗戶落了進來,將整個教室都照亮,窗外的黃桷樹開得盛了,濃綠的枝葉被風吹得輕輕的搖晃著,幾縷日光艱難的透過了繁茂的枝椏漏了下來。
蟬鳴未落實,已然響徹了整個青春。
穿著短袖t恤的少年靠在雪白的牆上,漫不經心的拿著橘子味的汽水喝著。
桌子上鋪開的是雪白的試卷,少年隨手蓋好了汽水,拿起筆緩緩的將試卷填滿。
少年聲音冷淡:“陸子銘,你在後面再搞出什麼小動靜,我保證你會後悔。”
而少年身後坐著的是一個桀驁不馴叛逆少年,像是剛剛睡醒般,頭髮還有些凌亂,臉上帶著幾道細微的傷口,還有著小女孩家喜歡的創口貼樣式貼著。
哦,想起來了,那創可貼是蘇鶴的同桌陶杏清的,是蘇鶴從她包裡拿出來,逼著自己貼上去的。
“陸子銘,你快點抄吧,一會兒蘇鶴要回來了。”那個姑娘睜著一雙杏眼,將自己的英語作業塞給了他,然後悄悄的說:“別告訴他,是我拿給你抄的啊,要不蘇鶴會生氣的。”
“嘿嘿,陸哥,我跟著你混,大家是不是也得叫我一聲哥啊。”一張賤兮兮的胖臉出現,朝著他擠眉弄眼的說:“要不晚上通宵打遊戲去?正好給你介紹介紹我新認識的cp。”
“陸子銘,謝謝。”
“抽菸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祁瑤是個很漂亮的女生,也是一個很脆弱女孩,那外表的堅強更像是她用來保護自己的殼,內心卻是柔軟的厲害,而且極其容易的被人感動。
陸子銘覺得自己真的可能要死了,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欸?小胖子真名叫什麼來著?
他覺得自己不能讓胖子知道,自己忘記了他的真名,不然以胖子那個賤兮兮的性格,指定鬧出什麼妖蛾子。
他身後還有很多嘈雜的聲音,好像是有那個大小姐的,好像又有他的小弟。
他們好像讓他放棄,好像在說他打不過的。
“我打架,就沒有輸過。”
陸子銘悶悶的笑了起來,忽的又想到他拿到車的那天,肆意的在路上飆車,正志得意滿之時,被冷著臉的少年重重地打倒在了地上。
那人甚少生氣,那時候卻疾言厲色的警告他要對自己的性命負責。
年少輕狂的他哪氣得過,翻身就和少年幹起來。
可惜,他沒有打贏。
陸子銘想了想,嘟囔了一句:“我打架,就沒有輸過,但那個人不算,是我讓他的。”
陸子銘深知被抓到了有多慘,想都沒想就跳進了河中。
他從小到大雖然經常受傷,但可沒有受虐的愛好。
感受著水衝擊自己的身體,陸子銘默默的想著,挺好的,他完成了上面交代的任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只可惜自己花了這麼長時間,才取得了那個毒梟的信任,還沒有來得及發揮更大的作用,就折損在這裡了。
他還想,把這個毒梟其他的好兄弟都一網打盡來著,然後帶著勳功去見他的朋友們。
陸子銘想到約定好的去西藏,約定好的頂峰相見,忽然覺得心酸的厲害。
他明明還有那麼多的事沒做。
他明明最信守承諾了,最終卻要失信了。
他有些後悔自己最後打了那通電話,若是那人知道是他臨死前的最後一通,不知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