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展開、延伸,直到罩住了整個淮嶺村。
在他低緩的唸誦中,土壤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許多透明的小氣泡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從地上升起,環繞住他,然後又慢慢地淡去了。
鬼問:這些是什麼?
男人說:這是靈魂。
鬼:他們去哪了?
男人:去了另一個世界。
鬼:我媽媽也去了那裡嗎?
男人:是的。
鬼問:他們在那裡還會欺負我媽媽麼。
男人搖搖頭:你媽媽會投胎,但他們是壞人,會去地獄。
鬼又問:我也會去地獄,是嗎。
男人笑著反問:你怕嗎?
鬼少年搖搖頭。
因為太陽照在身上很暖和。
過了很久,危雁遲才發現自己腮邊落了一滴眼淚。
青衫男子曲起指節,蹭掉了少年臉上的淚,笑道:“還說不怕呢,都怕哭了。”
危雁遲張了張嘴,心裡有東西,但他不擅長組織語言,說不出來。
此後的許多年間,熾潮期鑽心疼痛時危雁遲沒哭,被別人欺負沒哭,得知師尊心中還有一位故人時沒哭,看到師尊結的獻祭之陣時沒哭,親眼看著師尊在自己面前被砍斷手臂時……危雁遲都沒有哭。
在他一千多年漫長的鬼生裡,只掉過這一滴眼淚。
直到此後的十年、幾十年、一千多年,危雁遲每每回憶起這滴來路不明的淚水,都能輕易想起它當初產生的理由——
因為有人曾陪我整夜無眠,從晚幕降臨到初陽破曉,僅僅如此。
青衫男人口中唸唸有詞,無形潮水從四八方湧來,將危雁遲裹住,水波飄蕩,好像要把他帶到河流盡頭。
然而,就這麼蕩著、漾著,長長的咒文都念完了,什麼都沒有發生。
“耶,不是吧?”男子疑惑道,“難道我念錯了?”
他又唸了一遍。
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怪哉!難道超度咒不管用?換個往生咒試試。”
換了種咒又唸了兩遍,還是沒用。
危雁遲抬頭,和英俊男人大眼瞪小眼。
“我今兒還就不信了。”
男人又換了四五種咒,各念了三遍,還是、他媽的、沒用!
“你爺爺個腿兒!氣死我了!”
男人急眼了,爆了句粗口。“小崽子命真硬,這麼難滾蛋!”
危雁遲垂下頭:“對不起……”
男人拎起危雁遲的耳朵,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道:“喂,小鬼,既然你不肯滾蛋,那就來當我徒弟吧,嗯?等哪天閻王爺想起你來了,再把你帶走。”
男人手上沒用勁,危雁遲不覺得疼,只覺得耳朵尖癢癢的。
危雁遲眨了兩下眼睛,點了點頭。
“哈?”男人震撼地鬆手,“你真答應了?”
男人突然想起來什麼,表情變得有些嚴肅,看著少年問道:“你的生辰八字是什麼?”
其實不能隨便告訴別人這些,但危雁遲不懂,便講了。
他一講,男人就變了臉色。
許久,男人蒼白著臉,牽起嘴角,古怪地笑了一下,低聲喃著:難道這就是命,這可是老天把你送到我手裡的……
這時的危雁遲一無所知,後來在看到師尊藏在山洞裡的禁陣時,他才明白過來,或許這一切真的都是命。
他師尊無意中撿到他,而他的命格,恰好適合成為禁陣的最後一個祭品。
這些都是後話,先按下不表。
總之,在一千多年前,這座空寂村莊的角落,不知道是誰腦子一熱,不知道是誰懵懵懂懂,也不知老天爺在開什麼玩笑,少不經事的小鬼就這樣上了賊船。
男人恢復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笑眯眯地問危雁遲:“一直都沒問你名字呢,你叫啥?”
危雁遲說:“危雁遲。”
“雁遲,你娘給你名字取得挺好。”
危雁遲問:“那你叫什麼。”
“我?我叫唐臾,須臾的臾。小文盲,知道這詞兒嗎?不知道吧。我還有字,鄙人表字’卻塵’,嘿,你沒有字吧?因為你還是一根小蘿蔔頭,沒成年呢!等你及冠那年,再給你取個字,噢,你自己取也行,幾個字的都行,咱們師門沒那麼多破規矩,隨便你開心!”
這人叭叭啦啦了一大串,危雁遲的耳朵根本跟不上,只記住了開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