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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馬燈

為了他身上最生動的部分。

危僅正拿著掃帚清掃這滿地狼藉,垂眸說:“師尊早晨要我清除院內落花,我尚未完成。”

三個師兄師姐還在旁邊打作一團,一道劍光閃過,正好劈中危僅剛剛掃好的落花堆,花瓣四散飛起。

危僅一語不發,再次揮動掃帚,把那些花瓣掃到一起。

唐臾眼都看直了,撫掌興嘆:“我究竟是怎麼養出這麼乖的徒兒來的!”

……

眼前場景陡然模糊,色彩扭曲。

師徒間的嬉笑打鬧像落在火堆裡的雪花,融化得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徒弟們們錯愕的表情。

走馬燈跳躍到十幾年後。

昏暗的洞穴深處,一個暗綠色的複雜陣法在空中緩慢旋轉,密密麻麻的銘文向四方流動,浮動著不詳的光。

“造魂陣…”大師姐臉色慘白,“是那個奪走了無數人靈魂的天下第一禁陣!”

“不一定。”

危雁遲在這種情況下仍然保持了驚人的冷靜,“你們看銘文的流向,匯聚四角,這說明啟動這個陣法其實只需要…”

“四個人。”

二師兄接上這句話,臉色變得更蒼白了,巨大的恐懼在他臉上浮現。

陣法的四角,分明蝕刻著他們徒弟四人的生辰八字!

洞口傳來腳步聲,只見幽暗的天光下立著一個衣袖飄邈的清瘦剪影,那人總是站沒站相,吊兒郎當,他們太熟悉了。

又太陌生了。

眼前這個需要鮮血和靈魂祭祀的禁陣,是他們師尊創造的。

唐臾向前走了一步,徒弟們齊齊警惕地向後退了三步,亮出了各自的武器。

——除了危雁遲那個笨小孩,他站在原地一動沒動。

唐臾聽見自己平淡的聲音:“你們猜的沒錯,當初收你們為徒,就是為了把你們養大,獻祭給造魂陣。”

不知是誰喃喃自語:“難怪你把我們當鴨子一樣散養,原來我們連盤菜都算不上。”

即使是在死前的走馬燈裡,唐臾仍然清晰地感受到當時心臟傳來的尖銳疼痛。

某個徒弟顫聲問:“造魂陣是用來做什麼的?”

唐臾頓了頓才答:“為了喚回我消失的故人。”

“…所以你要用我們四個,去換一個人?!”

唐臾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點頭,因為厚厚的巖壁在那瞬間被驟然擊穿,豁然洞開,仙門百家浩浩蕩蕩地殺過來了。

鐺——!

沉重的鐘磬聲擊穿大腦,狂風大作。

鐺——!

無數仙師道長層層疊疊地將他們包圍,晃成一片灰白的虛影。

他們各執法器,嘴唇張合,唸誦千百遍除妖淨魔咒,每念一句,便敲響一次法鍾。

仙門百家齊聚,共同施加的強勢仙術幾乎無人能抗,身為妖魔的徒弟們痛苦萬分。

唐臾拉開長弓,豐沛的靈力在弓上流淌,鋒利的箭頭漸漸抬起,移動,緩緩滑過徒弟們,穩定,對準了仙門百家!

人潮炸開,罵聲漫天。

“混賬東西!身為仙道子弟,收無惡不作的妖魔鬼怪為徒,此刻竟要謀害同胞!該誅,該殺!”

“失魂症…失魂症的元兇肯定就是他!只有借用邪魔鬼力,才擺得出那種禁陣啊。”

“砍了他的右手!讓他沒法拉弓!”

唐臾看到危雁遲準備衝過來,被他師姐攔住了。

師姐衝著危雁遲大吼:“打算救他?你有病啊!他本來準備殺了我們!”

危雁遲彷彿聽不見,固執地衝到前面,操縱洶湧鬼氣兇猛地卷向仙門。

唐臾瞳孔緊縮,厲聲喝道:“么兒!”

危僅的臉蒼白冰冷得可怕,嘴角沾著一抹刺目的鮮血,對師尊的阻止充耳不聞。

“危僅,聽話。”

師尊從未如此嚴肅,沉聲叫了他的大名,悍然揮起衣袖。

一股更具壓迫性的力量籠罩下來,像是從天而降一隻無形的巨手,把四個徒弟全部護進手心。

此舉需要大量靈力,有人在此刻看準了他的弱點,揮刀斬穿了唐臾的右手臂!

危雁遲站得最近,師尊的鮮血濺了他一身。

猩紅的,黏膩的,傷口深可見骨,這手臂是徹底廢了。

劇痛之下,唐臾隱忍地皺眉,左手卻繼續強悍地輸出靈力,藍色的光暈自他手心越擴越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