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沒想到一個九歲的孩子能說出這樣的話，幾乎當場就落下淚來。

那次路瀟遙走到了離家五百米左右的一家超市，買了幾塊巧克力糖回來了。他興奮的要命，把巧克力糖塞進哥哥和梅姨手裡，漂亮的眼睛裡漾著滿滿的激動：“我做到啦！我一個人也能出門啦！”

梅姨蹲下身用力地抱住男孩，狠狠地把他誇獎了一番。

路雪辭也眼帶笑意看著他。路瀟遙的表現的確很棒，雖然剛出門的時候很緊張，一聽到車笛聲就僵在原地不敢動彈，被迎面跑來的一隻牽了繩的小狗蹭褲腿時害怕的差點哭出來，但還是堅持抵達了目的地。

如今距離路瀟遙第一次單獨出門已經過去一年多，他後面又陸陸續續自己出去了幾十趟，最大膽的一次曾乘坐公交繞了小半個城市才回來，把梅姨嚇的直喊祖宗。

但他的勇氣、信心和自立能力，卻在一次又一次的鍛鍊中變得越發強大了。

路雪辭把路瀟遙送出門口，目送男孩一手拿著曲奇餅乾，一手拄著盲杖，噠噠噠點著地面越走越遠。

——

“您好，您點的菜上齊了。”

女孩放下手機抬頭一看，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忍不住問：“小哥，你在這打工呀？”

謝予笑了一下：“有需要隨時叫我，請慢用。”隨後繼續去上下一桌的餐。

同桌的另一個年輕女孩笑著指她：“不要臉，居然調戲人家弟弟！”

“太帥了沒忍住啊。”先前的女孩也笑了，“真的帥，比咱大學裡那些所謂的院草帥多了。”

“服務員——”另一桌男顧客催促，“我這桌點的牛肚還沒好嗎？”

“馬上！”謝予回了一句，撩起簾子鑽進後廚：“爸，5桌剛催了，快點。”

謝金陽一手抄起鍋，一份爆炒牛肚利落地倒進盤裡：“好了，來端！”

唐玉潤在另一邊“唰唰唰”切著菜：“兒子，店裡沒大蒜了，你抓緊去附近超市買點先。”

“知道了，”謝予端起牛肚，“還有別的要買嗎？”

“暫時沒了，快去快回啊！”

謝予給客人上了餐，解下圍裙走出店門。往右拐三百來米的地方就有家超市，他沿著人行道快步走了一段，突然看見迎面走來一個拄著盲杖的小男孩。

男孩的特徵很明顯，雙眼大而無神，用盲杖點著地面，腳步邁的穩當而緩慢。許多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投去目光，眼裡浮動著類似的情緒——

真可惜啊。

這麼俊俏標緻的孩子，可惜竟是個看不見的。

青城的盲道修的很標準，但礙不住經常有人違規佔用盲道。距男孩前方兩三米的盲道上就橫著停放了一輛電動車，男孩提前察覺到障礙物，小心地靠右方躲避，卻不料右側的一塊石磚正好有凹陷，男孩腳踩上去崴了一下，瞬間失去平衡，重重摔倒了。

謝予心裡一緊，連忙跑上前去想把男孩扶起來，然視線不經意掃到某個身影，動作突然頓住了。

路雪辭站在男孩後方約三四米的地方，向他用力擺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

隨後將目光緊緊粘在路瀟遙身上。

路瀟遙摔的不算厲害，他伸手在附近摸了摸，抓起盲杖，然後用盲杖點了點，找到剛才摔倒時甩出去的書本，小心地撿起來。

然後他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繼續往前走了。

這點磕碰對他來說不算什麼，甚至在克服這小小的困難後，他心裡會油然生出一股喜悅和自豪感。

哥哥當初的決定是對的。他已經越來越堅強，越來越獨立，這點小小的困難根本奈何不了他。他越能儘快地成長起來，就能讓哥哥和梅姨少為他擔憂和操心。

只是路瀟遙不知道的是，從第一次“單獨”出門開始，這一年來他的每一次出行，他的哥哥其實都默默跟在他身後大約三四米的地方——

從未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