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將你推出去了事。陳勝只有藉著酒意大罵了一通院中老樹,萬般無奈地走了。
三五日間趕到了陳城,陳郡民力尚在聚集。陳勝吳廣密商一陣,每日便拉著兩個因押解重任而被稱為“將尉”的縣尉去小酒肆盤桓,飲些淡酒,嚼些自家隨身帶來的山果麵餅,沒話找話地說著,左右要結交得兩個將尉熱絡起來。這是陳勝的主意。陳勝說,幾千里路限期趕到,牛馬都能累得半道趴下,何況是人?閭左子弟素來輕蔑我等閭右民戶,再不交好這兩個將尉,你我就是老鼠鑽進風囊兩頭受氣。誠實厚重的吳廣贊同了,且立即拿出了自家的五六十枚半兩錢,與陳勝一起湊了百錢之數。幾日下來,兩個將尉覺得陳勝吳廣很是對路,竟輪流提著一袋子半兩錢,邀兩個屯長到陳城的大酒肆吃喝了兩次,痛飲了一番。及至進發令頒下時,四個人已經是相互稱兄道弟了。自然,兩個將尉都是大哥,陳勝吳廣只能是小兄弟。
不料,進發令一宣,九百多人立時嚷嚷得鼎沸。
一個月期限太緊,根本趕不到,不是分明殺人麼?全部憤憤然地嚷叫,都脫不開這幾句話。陳勝還沒開口,陽城將尉便吼喝起來:“嚷嚷甚!都給我閉嘴!聽我說!”待人群漸漸安靜下來,陽城將尉高聲道:“郡守已經請準了太尉府:期限不能改!路徑自家選!到漁陽有兩條路:一條渡河北上,經河內北上,過邯鄲郡、鉅鹿郡、廣陽郡,最後抵達漁陽郡!一條路向東南下去,經泗水郡,再北上過薛郡、濟北郡,從齊燕大道進入漁陽郡!選哪條?自家說!”將尉話音落點,林下營地立即亂紛紛嚷叫起來,各說各理紛紜難辨。吳廣見狀,跳上土臺高聲道:“都莫嚷嚷!聽屯長說話!”閭左徭役們這才想起還有兩個閭右屯長,一時鬧哄哄嘲笑起來:“還屯長哩!
屯長知道漁陽郡在南邊還是北邊?泗水郡在東面還是西面?啊!”陳勝不禁騰地躥起一股心火,卻壓住了火氣跳上土臺高聲道:“諸位!陳勝既是屯長,便得為眾人做主!路要自家走。俺說得對,大家便聽!俺說得不對,大家便不聽!如此雞飛狗跳,能選定路徑麼!”幾句話喊罷,營地中竟出奇地安靜了下來。顯然,閭左徭役們都沒有料到,一個閭右賤戶還能說出如此理直氣壯的一番話來。
“俺說!”陳勝的聲音昂昂迴盪,“北上路近,然卻沒有直通大道。一路山高水險,走得艱難,還免不了跌打損傷死人。看似近,實則遠!走東南再北上,看似遠得許多,卻有中原馳道、楚齊馳道、齊燕馳道三條大路!運氣要好,中間還可趁便坐坐船歇歇腳,其實是近!最大的好處是,免得死傷性命!諸位說,哪條道好?”
“東南道好——!”林下齊聲一吼,沒有一個人異議。
“兩將尉如何?”陳勝一拱手請命。
“孃的!這亂口洶洶竟教兄弟一席話擺平了,中!”陽夏將尉大是讚賞。
“都說好,我還說甚?明日上路!”陽城將尉大手一揮定點了。
列位看官留意,這支徭役部伍的行進路線,是一個很少為人覺察的歷史奧秘。
奧秘所在者,出事之前的行進路線與原本所去之目標,全然南轅北轍也。《史記·陳涉世家》是直然連線:“二世元年七月,發閭左逋戍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此後便是敘述起事經過,根本沒有說明何以北上漁陽卻到了東南泗水郡的蘄縣大澤鄉,何以如此南轅北轍?於是,後世有了諸多的猜想、剖析與解密。最富於想象力的一種說法是:這是一支秦軍的叛逆部伍,根本不是徭役民力,是著意背離目標而遠走東南發動叛亂的。就實而論,《史記》沒有交代原因,應該是沒有將此當做一個問題。因為,秦代交通幹道的分佈,在百餘年之後的司馬遷時期還是很清楚的,最大的實際可能是:除非大軍作戰需要,徭役商旅等民力北上都走這條很成熟的平坦大道;民眾很熟悉,官方也很熟悉,無須特意說明。
六月底,這支九百人的屯卒部伍踏上了東南大道。
上路之日天低雲暗,灰白色的雲莫名其妙地漸漸變黑了。吳廣與周文相熟,知道些許雲氣徵候跡象,悄悄對陳勝說:“黑雲為哀色,老天不妙,很可能有大雨。”陳勝昂昂道:“就是下刀子也得走,想它弄啥來,走!走一步說一步!”說罷便前後忙碌照應去了。也是剛剛上路,屯卒人眾體力尚在,一連五日,日日準定百里稍有超出。
依如此走法,一個月抵達漁陽該當不是大事。
孰料,第六日正午剛剛進入泗水郡的蘄縣地面,一天黑雲便刷啦啦下起了小雨。陳勝一算計,六日已經走了六百餘里,依著路道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