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由軍的內外夾擊,情勢頓時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困境。無奈之下。
吳廣只有請命退兵。然則,此時的陳勝已經被張楚朝廷的一群無能宵小臣下哄弄得傘然沒了決斷力,非但不贊同吳廣退兵,反倒派出使臣督戰,說是諸侯聯軍攻秦,戰必勝之。吳廣素愛士卒,實在不忍士兵們硬打這種分明無望的攻城戰,便屯兵不動了。但是,吳廣身處魚龍混雜的草創政權,根本無法制約部下那群野心勃勃且各有“通天”路徑的將軍,其最後的災難幾乎是無可避免地發生了。
將軍田臧與陳勝的特使朱房,密謀了這場殺害統帥的行徑。
田臧對密謀者們昂昂說出的主張是:“周文軍已破,章邯秦軍旦暮必至。我部久圍滎陽不能下,章邯秦軍殺來,必遭大敗!張楚軍中,我部最為精銳。目下最好的方略是:
以少部兵力圍滎陽,以精兵迎擊章邯,方可脫困。惜乎假王驕橫,不聽陳王軍令,更不聽我等謀劃,若不誅殺假王,大事必敗,誰也沒有功業!”這群原本便各有勃勃野心的將軍們,立即被說動了。便在當夜,田臧六名將軍衝進幕府,聲稱奉陳王之命問罪吳廣。吳廣正與書吏會商對陳勝上書,方問得一句田臧何事麼,便被田臧突兀一劍刺倒。吳廣中劍倒地大罵,又被六人搶上前來一頓刺砍。吳廣終於倒在血泊之中,圓睜著雙目斃命了。田臧抓起案上之書狠狠撕碎,又從將案上捧起大印高聲道:“諸位,田臧暫攝兵權!
以待王命!”隨從五將齊聲應命。田臧立即割下吳廣頭顱,讓朱房帶回陳城。
吳廣遇害,給張楚政權帶來的真正損失,與其說是失去了這支相對最具戰力的草創大軍,毋寧說是使這個農民集團失去了唯一一個在此時尚能保持清醒的首領,使陳勝成為孤絕的農民之王,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走向了最終的失敗。
事實是,此時的陳勝已經昏昏不知所以了,儘管痛心於吳廣被殺,卻下了一道最為昏聵的王命:拜田臧為張楚令尹,行上將兵權進兵滅秦。田臧一群人頓時雄心勃勃,留下將軍李歸部圍困滎陽,田臧親率主力大軍趕赴敖倉迎擊秦軍。孰料章邯秦軍威勢不減,一戰擊殺田臧,擊潰了頗具戰力的吳廣舊部。章邯軍再進滎陽,再度擊殺李歸,一舉擊潰圍困滎陽的吳廣舊部。至此,由吳廣統率的這支最具戰力的張楚主力軍宣告潰散。
此後,章邯軍橫掃中原,接連擊潰張楚的鄧說軍、伍徐軍,大舉進逼張楚都城所在的防郡。陳勝惶急,立即下書各自領兵“徇地”的六國世族將軍回援。
陳勝根本沒有料到,派出去的六國將軍舊吏們早已經爭先恐後地自立了,誰也不認他這個張楚陳王了。頭年三個月內,便有三方背叛了復辟了:第一個背叛張楚而自立舊王號的,是派向北方的武臣,該部一進入邯鄲,武臣立即自立為趙王,打起了趙國獨立反秦的旗號。第二個背叛張楚,又再叛趙王武臣而自立舊王號的,是武臣派往燕國徇地的韓廣,該部一進入薊城,韓廣立即自立為燕王,打出了燕國獨立反秦的旗號。第三個背叛張楚自立的,是將軍周市,該部借周文大軍與吳廣大軍進兵關中與河外之時,進入舊魏地面,尚未攻下一座城池,便先擁立了老世族魏咎為魏王,打出了魏國獨立反秦的旗號。次年春季,又有第四個背叛張楚的復辟者,是南下楚地的秦嘉。該部原本奉陳勝王命徇地,也就是收服尚未正式反秦的城邑,不料秦嘉也是野心勃勃,立即背叛了張楚,擁立了一個楚國老世族景駒為楚王,正式打出了楚國旗號。之後,又發生了第五次亂局,這次是背叛者又遭背叛的換馬復辟:趙王武臣被背叛的部將李良所殺,張耳陳餘又殺了李良,重新擁立趙歇為趙王,張陳兩人自任丞相。
也就是說,到了章邯大軍逼近陳郡之時,幾乎所有的六國世族都背叛了陳勝王,楚、齊、燕、趙、魏五國全部復辟了王號。此時,這些六國老世族的後裔們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家慷慨激昂宣示的反暴秦使命,沒有施行一次任何形式的反秦作戰,而只是全力以赴地以復辟舊王號為最大急務。他們拋棄了一切道義,既不惜背叛給了他們反秦軍力的陳勝政權,又不惜背叛自己的進兵統帥,同樣不惜背叛故國的傳統王族,甚或不惜背叛同時進兵的故交同盟者,全然是以復辟舊國旗號為名目,全力圖謀著自己的王侯大夢。當此之時,種種野心大氾濫,相互背叛,唯求稱王,紛紜大亂匯聚惡變成了一股無可遏制的復辟狂潮。在這片瀰漫天下的復辟狂潮中,除了陳勝的張楚力量仍然秉持著反秦作戰的軸心使命,其餘所有的舉事者都陷入了爭奪地盤爭奪王號爭奪權力的漩渦之中。這種亙古罕見的大亂象,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