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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中已經安置好了長談的所有必備之物。石案上飯食具備,除了沒有酒,該有的全都有了;石案兩廂各有坐席,坐席旁連浸在銅盆清水中的面巾都備好了。李斯一句話沒說,剛要抬步走過去,趙高已經絞好面巾雙手遞了過來。李斯接過冰涼的面巾狠狠在臉上揉搓了一番,一把將面巾摔進了銅盆,板著臉道:“中車府令何以教李斯?說。”趙高肅然一躬道:“丞相錯解矣!原是趙高寧擔風險而就教丞相,焉有趙高脅迫丞相之理?趙高縱無長策大謀,亦知陛下之大業延續在於丞相。趙高唯求丞相指點,豈有他哉!”

“中車府令,難矣哉!”良久默然,李斯長嘆了一聲。

“敢問丞相,難在何處?”

“遺詔語焉不明,更未涉及大政長策……”李斯艱難地沉吟著,“再說,此詔顯是陛下草詔,只寫下了最要緊的事,也還沒寫完……老夫久為長史,熟知陛下草詔慣例:尋常只寫下最當緊的話,然後交由老夫或相關大臣增補修式,定為完整詔書,而後印鑑發出。如此草詔斷句,更兼尚是殘詔,連受詔之人也未寫明……”

“丞相是說,此等詔書不宜發出?”

“中車府令揣測過分,老夫並無此意!”

“丞相,在下以為不然。”沉默一陣,趙高突然開口了。

“願聞高見。”李斯很是冷漠。

“如此草詔殘詔,儘可以完整詔書代之。”趙高的目光炯炯發亮,“畢竟,陛下從未發出過無程式的半截詔書。更有一處,這道殘詔無人知曉。沙丘宮之夜風雨大作時,在下將此殘詔連同皇帝符璽,曾交少皇子胡亥看護,直到甘泉宮才歸了符璽事所。如此,在下以為:皇帝遺詔如何,定於丞相與趙高之口耳。丞相以為如何?”

“趙高安得亡國之言!非人臣所當議也!”李斯勃然變色。

“丞相之言,何其可笑也。”

“正道謀國,有何可笑!”李斯聲色俱厲。

“丞相既為大廈棟梁,當此危難之際,不思一力撐持大局,不思弘揚陛下法治大業,卻徑自迂闊於成規,趙高齒冷也!早知丞相若此,在下何須將丞相請進這符璽事所,何須揹負這私啟遺詔的滅族大罪?”

“趙高!你欲老夫同罪?”李斯愕然了。

“丞相不納良言,趙高只有謀劃自家退路,無涉丞相。”

“你且說來。”李斯一陣思忖,終於點頭了。

“洞外明月在天!趙高欲與丞相協力,定國弘法,豈有他哉!”

“如何定國?如何弘法?方略。”

“丞相明察!”趙高一拱手赳赳高聲,“始皇帝陛下已去,然始皇帝陛下開創的大政法治不能去!當今大局之要,是使陛下身後的大秦天下不偏離法治,不偏離陛下與丞相數十年心血澆鑄之治國大道!否則,天下便會大亂,山東諸侯便會復辟,一統大秦便會付之東流!唯其如此,擁立二世新帝之根基只有一則:推崇法治,奉行法治!舉凡對法治大道疑慮者,舉凡對陛下反覆闢之長策疑慮者,不能登上二世帝座!”

“中車府令一介內侍,竟有如此見識?”李斯有些驚訝了。

“內侍?”趙高冷冷一笑,“丞相幸勿忘記,趙高也是精通律令的大員之一。否則,陛下何以使趙高為少皇子之師?趙高也是天下大書家之一,否則,何以與丞相同作範書秦篆?最為根本者,丞相幸勿相忘:趙高自幼追隨皇帝數十年,出生入死,屢救皇帝於危難之中。丞相平心而論,若非始皇帝陛下有意抑制近臣,論功勞才具,趙高何止做到中車府令這般小小職司?說到底,趙高是憑功勞才具,才在雄邁千古的始皇帝面前堅實立足也!功業立身,趙高與丞相一樣!”一席話酣暢淋漓,大有久受壓抑後的揚眉之象。

“中車府令功勞才具,老夫素無非議。”李斯很淡漠。

“丞相正眼相待,高必粉身以報!”

“大道之言,中車府令並未說完。”李斯淡淡提醒。

“大道之要,首在丞相不失位。丞相不失位,則法治大道存!”

“老夫幾曾有過失位之憂?”

“大勢至明,丞相猶口不應心,悲矣哉!”趙高嘭嘭叩著石案,“若按皇帝遺詔,必是扶蘇稱帝。扶蘇稱帝,必是蒙恬為相。趙高敢問:其一,丞相與蒙恬,功勞孰大?”

“蒙恬內固國本,外驅胡患,兼籌長策,功過老夫。”

“其二,無怨於天下,丞相孰與蒙恬?”

“政道怨聲,盡歸老夫,何能與天下盡呼蒙公相比。”

“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