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群峰時,李斯的目光重新明亮了,李斯的自信重新回來了。大步走下望夷臺,李斯登上軺車直奔姚賈的秘密庭院。
四、眩暈的胡亥在甘泉宮山林不知所以
趙高匆匆走進陰山宮時,胡亥正在亭下與幾個侍女做坊間博戲。
侍女們全然像坊間婢女一樣,偎伏在胡亥的腿上肩上,興致勃勃地看著一個扮成貴胄公子的中年侍女與少皇子殺梟,驚呼著笑叫著喧嚷一片①。趙高遠遠望了一眼,立即下令幾個內侍武士守在了寢宮入口,不許任何人進來。片刻部署妥當,趙高大步過來厲聲呵斥道:“此乃皇帝寢宮!不是坊間市井!”侍女們聞聲大驚,倏地站起正要散去,卻見一排執法內侍已經從林下森森然逼了過來。趙高一揮手下令:“爾等誘使皇子博戲,一體拿下,全數囚禁餓斃!”侍女們個個面色青白,紛紛盯住了亭下枯坐的胡亥。胡亥卻低頭不語。侍女們頓時頹然倒在了草地上,沒有一個人向趙高求告,一個個默默地被執法內侍們架走了。
“老師,這,這……”胡亥終於站了起來,終於走了過來。
“公子隨我來。”趙高徑自走進了寢宮東偏殿。
胡亥惶恐不安地跟了進來,低著頭一句話不說。趙高卻一臉急迫道:“公子何其荒誕不經也!目下雖未發喪,可幾個要害重臣誰不知情?更不用說還來了一個姚賈!當此之時,公子竟能做坊間搏戲?傳將出去,豈非大禍臨頭!公子如此不思自制,終將自毀也!”
“老師,我,知錯了。”胡亥喃喃垂首,一副少不更事模樣。
“公子啊公子,你叫老夫操碎心也!”趙高的眼中閃爍著淚光。
“老師,胡亥不,不想做皇帝……”
“豈有此理也!”趙高捶胸頓足,“險難之際,豈能功虧一簣哉!”
“做皇帝,太,太難了。”
“老夫業已說服李斯,何難之有?”趙高的語氣冰冷堅實。
“丞相?丞相,贊同老師謀劃?”胡亥驚訝萬分。
“老夫奉太子之命會商,李斯敢不奉令!”
“老師,胡亥還不是,不是太子。”
“不。公子切記:自今日始,公子便是大秦太子!”
“老師,這,這……”胡亥搓著雙手,額頭滲出了涔涔汗水。
“公子如此失態,焉能成大事哉!”趙高很有些不高興了。
“老師……胡亥,只是心下不安。可否,許我告知父皇……”
“此舉倒也該當,公子且去。”趙高一點頭又叮囑道,“然則無論如何,公子不能走出寢宮,更不能再度嬉鬧生事。發喪之前,最是微妙之際,公子定要慎之又慎!公子但為皇帝之日,何事不能隨心所欲?不忍一時,何圖長遠哉!”胡亥認真點頭。趙高說聲老夫還要巡查寢宮,一拱手匆匆出了偏殿。胡亥望著趙高背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汗水,從東偏殿偏門悄悄出去了。
甘泉山最幽靜的一片小河谷裡,坐落著東胡宮。
甘泉宮周圍近二十里,有十二座宮殿十一座臺閣,其功能、名稱均與對胡戰事相關。這東胡宮便是謀劃遼東對胡戰事的一座小幕府,昔年常駐著十幾個國尉府的司馬,四面牆上掛滿了東胡地圖,一切有關遼東戰事的訊息都在這裡彙集。而那座最大的陰山宮,則是謀劃對匈奴主力戰事的行宮幕府,滅六國之後才改成了皇帝寢宮。在滅六國後的十餘年裡,帝國君臣忙得連軸轉,皇帝除了幾次大巡狩,都守在咸陽埋首山海一般的天下急務,幾乎所有的關中行宮都沒有帝國君臣的足跡了。唯甘泉宮不同,因地處九原直道必經之路,便成了事實上的一座皇家驛站。皇帝北上九原巡視,必在甘泉宮駐蹕幾日。九原直道修築時期,更有鄭國、王賁的行轅長期駐足甘泉宮。直道竣工之後,則不時有過往大臣因秘事留宿。縱然如此,甘泉宮依舊是大顯冷清,最深處的宮殿臺閣顯然地有了人跡罕至的荒冷氣息。而東胡宮,則是最為荒冷的一處。在甘泉山十二宮裡,東胡宮最小,地處甘泉山最為陰寒的一片河谷,縱是炎炎夏日也涼如深秋。正是這一特異處,李斯與趙高共商,將始皇帝的遺體秘密安置在了東胡宮,在發喪之前又設定了秘密靈堂。
胡亥心緒很亂,很想對父皇稟報一番自己的想法。
雖身為少皇子,胡亥卻從未出過咸陽宮,自然也沒有來過甘泉宮。然則,胡亥對甘泉宮的這座東胡宮,還是烙印在心頭的。少時,胡亥便聽乳母斷斷續續地悄悄說過一些故事。故事說,胡亥的母親原本是一個東胡頭領的小公主,因部族戰敗族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