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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沒準兒咱倆前後腳出門,到時候咱哥們兒聯合起來乾點兒事情。我想好了,我不想玩那麼明的,就開一家飯店,用飯店做大本營,一點一點地往外‘掙生’,到時候……”

“蒯斌,召集大夥兒點名!”方隊長一揮花名冊,衝蒯斌喊了一聲。

“方隊,是不是要發人?”蒯斌邊推搡著大家排隊邊問。

“是,全中隊走三十個,你們組三個。”方隊長直接站到了隊伍前面。

“去哪裡?”蒯斌問。

“省第二育新學校,那邊需要人,走幾個刑期短的。”

第二育新學校就在我們那個城市,林志揚和蝴蝶他們都在那邊,我的心一亂,去了那裡可就熱鬧了。方隊長簡單說了一些關於去到哪裡都要好好改造的話,然後開始點名……呵,走的人裡面果然有我。回監舍收拾好行李,默默地跟眼圈通紅的蒯斌擁抱一把,我們三個人被兩隻手銬拷在一起上了停在監獄門口的一輛大卡車。卡車上擠滿了人,一個個目光呆滯,像死了沒埋的樣子。卡車漸行漸遠,回頭望去,漸漸沉睡的濰北勞改農場就像一座巨大的墳墓,偶爾有幾星燈光隨著卡車的顛簸閃爍,鬼火一般跳躍,我依稀看見鬼火背後那些正在哭著和正在笑著的人,慢慢在低處爬行,就像墓道里的螞蟻。

第六章 衝動的代價

我們從濰北勞改農場來的這三十個人被分配到了翻砂車間。這個車間的活兒我恍惚有些熟悉,跟我在模具廠幹過的活兒類似,不過是不需要兩個人抬鐵水,化鐵爐裡淌出來的鐵水直接流進一個一個模具裡,我負責在它們成型的時候把他們挖出來,然後碼在一條傳送帶上,交給下一道工序的犯人。這活兒相對幹農活輕快了許多,只是有些枯燥,不像在濰北的時候可以看到滿眼的綠色和藍藍的天,心情多少有些浮躁。好在這裡比較自由,幹完活兒可以串著車間溜達。

晚上收工躺在窄小的鐵床上,我時常懷念在濰北時的情景,我記得在這樣的天氣裡,田野裡燒荒的草煙氣會瀰漫在監區,鼻孔裡有一種悠遠的意味,月亮升在天空,又圓又亮。有時候我會想起一些小時候的往事,想起我爺爺說“近你媽”時的無奈,想我爸爸攥著笤帚疙瘩滿院子追打我的情景,想我媽坐在門檻上,反著手一下一下地捶自己的腰,然後望著一處空地,不聲不響的樣子,然後就懷疑自己怎麼會這樣躺在一個陰暗的角落?想著想著就覺得自己在漸漸變老,漸漸地離我爺爺越來越近了。剛來的那幾天,我經出夢,有一次我夢見我爸爸打我,他拿著笤帚疙瘩不停地揍我的屁股,我吃不住勁了,撒腿就跑。從小黃樓那邊開始,我幾乎跑遍了下街所有的衚衕,跑著跑著就飛起來了……我看見楊波一飄一飄地走在上學的路上,風把她的馬尾辮吹散了,煙一樣地在她的腦後搖。我很想從天上下來,拉著她的手說一聲“我想你”,可是我爸追上來了。我爸爸手裡的笤帚疙瘩狼牙棒一樣恐怖,一揮就把我從天上砸了下來。我邊往地下掉邊喊,你怎麼這個態度?動不動就打,動不動就打,還有完沒完了?楊波站在地上哭喊著我的名字,伸手接我,沒接著,我一頭扎進了大廁所的房瓦里。

醒來我哭了,我不知道枕頭上的那些淚水是我的還是楊波的。我記得好多年之前,王東對我說,楊波這小妞兒真不錯,二哥你什麼時候“攮”她?老是這麼放著,都快餿了。那時候我已經在工地的沙子堆上跟她有了“江湖義氣”,胸有成竹,所以我說,不急不急,那就是貓手裡的一隻耗子,我要慢慢玩她。可是現在我去哪裡玩她?一點兒訊息都沒有了……

那些天我特別想念楊波,她就像附在我的身上一般,不時讓我的心痛上一陣,腦子迷糊上一陣。

我去找過蝴蝶,他們車間的人告訴我,蝴蝶減刑釋放了,剛走沒幾天,我的心情多少有些失落。

回車間的路上,我竟然碰上了王東,他不相信似的盯著我看了老半天,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我有些吃驚,問他怎麼也來了這裡?

王東說,他也是剛來的,怎麼被拉來的都不知道,現在還暈乎著呢,他分在基建大隊,幹民工活兒。

我問他金高去了哪裡?王東說,金高釋放了,在北墅勞改隊的時候就走了。

隨便聊了幾句,我揮揮手讓他走了,心呼啦一下空得厲害。

回家的心情更加迫切……進了臘月門的某一天,王東來車間找我閒聊,說到楊波,他說:“你一直沒有她的訊息?”

我說,沒有,我聽可智說,她回家了,家搬走了,誰也不知道搬哪裡去了,我想她,可是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