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跟你說的?”
我哥邊摳著腦袋上的血痂邊說:“他說你找過西真了,讓他離楊波遠一點兒,西真不答應,你要揍他,後來可智拉你走了。可智說,西真是個好夥計,很老實,就是打扮得像個‘小哥’,骨子裡是個知識分子呢。你走了以後,西真哭了,說你不講道理,愛情這東西……”“愛情?”我瞪大了眼睛,“他懂個屁愛情!仗著自己盤兒亮,有幾個小錢兒就去勾引人家未成年小姑娘?他多大,人家多大?明擺著是想耍流氓。那天我沒揍他算是給他留了面子……不是,算是給可智哥留了面子。以後他再去找人家楊波,看我不打斷他的腿。”我哥把臉擦乾淨,眯著眼睛瞅了我一會兒,微微一笑:“這件事情你自己看著辦,我不希望你為了個女人跟人打架,這叫爭風吃醋,不是男人乾的活兒。”我說:“他只要不去找楊波了,我就不打他。”
吃飯的時候,我媽說:“大寬你這幾天挺勤快啊,懶覺也不睡了。”
我哥說:“聞‘雞’起舞嘛。”
我媽說:“以後老這樣就好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小時候鍛鍊好了身體,到老也健康,別像我……”
我哥說:“媽你身體‘槓槓’的,能活到一百零八歲,絕對老妖精。”
我媽擱下筷子,望著窗外的一抹陽光,眼淚直在眼睛裡面打晃。
第八章 鬥破鞋
這個星期天的早晨很特別,霧氣像是從地裡鑽出來似的,飄得到處都是,整個下街朦朦朧朧,跟一幅水墨畫一樣。我站在房頂上,眼睛朝著楊波家的方向看,眼前什麼也沒有,就像被一張毛玻璃隔著。我媽在我家院子裡的廚房邊站著,扯著嗓子喊:“都起床啦,吃飯。”我從房頂上跳下來,貼著門框,泥鰍一般鑽了出去。我媽沒看見我,依舊喊,我聽見我爸爸在大門口嘟囔:“這小子這幾天跟丟了魂似的,怕是有什麼心事呢。”他的口氣怪怪的,好象知道了我心裡惦記的是什麼。
我發覺自己真的是塊練輕功的材料,從我們家到小黃樓三百多米的路程,我只錯了幾下腳就到了,汗不出,氣不喘,腰板兒溜直,胸口脹得像是打了氣。在小黃樓對面的馬路牙子上站了片刻,我提一口氣,縱身跳上了背後的臺階,搓一下眼皮,定睛朝楊波家的視窗看去。視窗有個身影一晃,我依稀發覺那是楊波,她穿著那件曾經蓋住我腦袋的黃襯衫,馬尾辮悠忽一甩,像一面黑色的旗幟↓看見我了!我跳下來,疾步穿過馬路,蔽在樓下大門口後面,三兩把將汗衫扎進褲腰,跺兩下腳,極力讓自己顯得矜持一些,邁步站到了門口。那條流浪狗溜達到我的腳下,抻著脖子嗅我的腳兩下,不滿地閃到了一邊。我這才發覺,我的鞋裂了一個大口子,一隻大腳趾鑽出腦袋,硬生生地戳向前方,我慌忙甩一下腳,讓褲子遮住它。這樣,我就不能叉開腿站立了,只好取一個稍息姿勢,彆彆扭扭地杵在那裡。我想,旁邊要是有棵樹就好了,我可以將肩膀倚到樹上,一手叉腰,一手捂住胸口,那隻鞋子沒破的腳可以打幾下拍子,然後我就可以像吊嗓子那樣,咿呀咿呀地裝戲子了。
說到裝戲子,我就想到了林寶寶的媽,林媽媽就喜歡裝戲子。我模糊記得十幾年前她就在這裡裝過戲子。那時候這裡還沒有這棟漂亮的樓房,是一片牆頭上滿是茅草的磚石房,磚石房的前面有一個戲臺子,戲臺子是用土壘起來的,四周長滿茅草,草叢裡不時有指甲大的花兒露出來。隔上月兒半載,戲臺上就架起幾根竹竿,晚上就有電影看了,什麼《地道戰》《地雷戰》《賣花姑娘》《火車司機的兒子》……印象最深的是那些燙著大花捲兒頭髮的女特務,她們一律乳房高聳,蜂腰肥臀,常常讓我想入非非,覺得她們一定很風騷,比林寶寶她媽還風騷,長大了我一定要娶一個這樣的老婆。看電影對我們來說就跟過年差不多,過年的時候有人在上面唱樣板戲,一個個描畫得跟年畫一般。那時候沒什麼年畫,牆上貼的全是樣板戲裡的人物,林寶寶她媽就跟年畫裡的李鐵梅一樣漂亮,只不過她的脖子上掛了兩隻破鞋,髒忽忽的,就像兩截烤地瓜。
記得那天她彎著腰站在戲臺子上,兩隻破鞋搭拉在她的脖子下面,風一吹,悠悠地晃,似乎有臭味飄出來。
她從早晨就站在那裡,傍晚,她依舊保持那個姿勢站著,背後是一片夕陽,她好像是睡著了。
看熱鬧的人中午就散去了,她的身邊什麼也沒有,茅草被風吹倒了,狗爪子似的伸向她。
王老八舉著一根棍子挑下她的破鞋,說聲“家去吧”就走了,她直接坐到了那片茅草裡。
林寶寶的爸爸拉著林志揚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