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街?你……你是下街張毅的弟弟張寬吧?”黑大個兒一怔,不相信似的倒退了一步。
“是,我叫張寬。”我故意把聲音放的得低沉了一些,這樣很有效果,我以前曾經用這種聲音嚇跑過一群人。
“真的?”黑大個兒往前走了兩步,“你認識王東嗎?你以前是不是跟王東同案?你們倆現在還在一起做生意?”
“是的,我跟他的關係不錯。”從他的目光裡我看出來了,這是王東多年沒見的一個朋友。
“哈,還真的是你……”黑大個兒上前一步,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買賣不是做得挺好嗎,怎麼進來了?”
我撒開他的手,衝正好奇地往這邊打量的人掃了一眼:“先慢說話,讓兄弟們都坐下,這種架勢不好看。”
黑大個兒回頭對王千里說:“王哥,張寬是我一個兄弟的大哥,你看?”
王千里看看黑大個兒再看看我,尷尬地一笑:“聽說過聽說過,緣分啊這是……”
黑大個兒張開雙臂把大家擋回了各自的鋪位,拉我坐在他的旁邊,衝王千里笑道:“讓張寬靠著我睡吧?”王千里似乎是想紮起他號老大的架勢來,瞟了旁邊的人一眼:“大家說呢?”我發現旁邊全是十七八歲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他們好象有的聽說過我,有的什麼也不知道,一齊跟著嚷嚷,社會上的大哥當然不能慢待了,我們聽王哥的。這讓我很不舒服,就這種大白胖子還裝老大呀,一拳就把他砸回原形去了,可當時那種情況我不想跟他鬧彆扭,再說,一個破監號老大有什麼可爭的?拉倒吧,我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毛頭小子了,我還有正事兒要辦呢……沒等王千里發話,我直接坐到了靠近馬桶的位置。
王千里這下子慌了,一步搶過來拉起了我:“張寬兄弟你這是幹什麼?睡到前面來,排在我後面。”
因為黑大個兒的床位在中間,我想跟他先聊聊,所以我笑了笑:“我還是靠著那邊這個夥計吧。”
王千里尷尬地摸了一把臉:“也好,先這麼睡著,不習慣的話明天再換。”
那幾個好象聽說過我的小孩一齊爬了過來:“大哥,你真的是張寬嗎?好傢伙,你在外面確實猛啊。”
我不喜歡別人當著我的面奉承我,衝他們抱了抱拳:“弟兄們都睡吧,明天咱們再聊,我困了。”
那幫小孩不想散去,唧唧喳喳地問這問那,王千里火了:“睡覺睡覺,賤種。”這話我聽出了嫉妒。
等大家都躺下,我圍著黑大個兒的毯子問他跟王東是什麼關係?黑大個兒說,他叫張前進,是王東在食品廠幹臨時工時候認識的同事,83年以前他們倆都在廠宿舍裡住著,晚上想喝酒沒有酒餚,就經常騎著腳踏車跑到郊區去偷老鄉的雞回來燉著下酒。83年底王東進了監獄,他就沒知心的朋友玩兒了,自己在社會上瞎晃盪。86年的時候開始在火車上“滾大個兒”(拎包),年底判了兩年,剛出去沒幾天又開始“跑車”,昨天剛進來的。我問他,從83年以後你就再也沒見著王東嗎?張前進說,去年在路上碰見過,王東發達了,拿著大哥大,小頭梳得倍兒亮,他就沒有信心跟著王東玩兒了,寒暄幾句就走了。
“唉,可惜了。我當時正需要人手,你跟王東一說,去我那裡多好?”我送了個乾巴人情。
“王東提過這事兒,我哪好意思的?”張前進嘆了一口氣,“沒有當年的那種感情了。”
“也是,這事兒我理解,”我安慰他道,“其實幹什麼都不容易,你看我這不是又進來了嗎?”
“王東呢?”張前進笑笑,問得有些沒趣。
“說來話長啊……”心情不好,我說,“咱們還是說點兒別的吧。”
沉默了一陣,張前進乜了王千里一眼:“看見那個傻逼了嗎?很扯淡啊……你不知道,昨天上午我來的時候被他好一頓‘乍厲’呢。這要是在外面我能不能三拳打死他?這個人太壞了。”我笑了笑:“這種人到處都有,別跟他計較,咱們也不是一輩子都在一起,互相讓一讓就過去了。”張前進的眼睛開始充血:“張寬,我不知道咱倆誰大,以後我就叫你寬哥得了,你比我牛……你不知道,他‘乍厲’人也就罷了,誰也不是沒進來過,剛進來大家都不認識,乍厲一把就乍厲一把,可是沒他這麼辦的,‘滾’大家的飯吃,還嚷嚷著他的肚子大!誰的肚子小?在這個地方誰都吃不飽,憑什麼得讓他混得肚兒圓?”
我開始有些生氣了,我最討厭的就是欺負別人,尤其是在這種場合搶別人“救命飯”的人,皺著眉頭問他:“你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