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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條機帆船,船上有鬼魅般的人影在晃。

我把兩隻手作成喇叭狀,大聲喊:“大哥,你們是不是要走啊?”

一個人影衝我揮了揮手:“要回去了,你去哪裡?”

我不說話,衝他一個勁地招手,船突突突地駛了過來,說話的那個人問我是不是要去紅島那邊?我說是,管你去哪裡呢,現在首要的是離開下街,走得越遠越好……船艙裡有幾個悶頭喝酒的漢子,他們不說話,我衝他們笑了笑,裹緊衣服擠到了艙邊。風在船艙外呼嘯著,將船頭的積雪從吹進來,散在我的臉上和身上。我看了外面一會兒,外面什麼也沒有,整個天是空的,我閉上眼睛聽海浪的聲音,海浪撲打著船舷,就像在敲打著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像要爆炸,頭一紮一紮地疼。

船在大溜島拋錨的時候,天已經快要亮了,我摸出幾塊錢給了船老大,聳著肩膀下了船。

臘月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了,我不敢汀腳步,就那麼在這個村子空蕩蕩的街上溜達,就像一條狗。

是不是林志揚把我交代出來了?我的腦子轉動得非常吃力……他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把我供出來吧?那麼還有誰?難道是金龍?不會吧,要是他的話,他為什麼今天晚上還要在工地上出現?他跟我這麼裝也太過分了吧?他想把我當成一個“膘子”耍?回想起我上樓找鋼子的那一瞬,我分明看見了洪武的人,如果他這麼做,那些人告訴洪武,不是連他一起牽扯進去了嗎?如果是他投案了,洪武是不會放過他的,因為洪武不想把這件事情讓警察知道……那麼這個人是誰?王東?不可能!他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只是因為我打過他,他就拋棄多年的兄弟感情,這也太說不過去了,何況他這麼做無疑是在自殺;如果是他,為什麼警車要停在他家的門口,如果是他,那時候他應該在公安局,警車應該停在我家門口才對。

腦子這樣亂糟糟地轉著,我就感覺不到冷了,全身燥熱,額頭上甚至有汗出來了。

天在我不經意的時候亮了,晨曦映照下的積雪閃著五彩的光。

街上開始有人出來挑水了,我跟上一個挑水的老頭問哪裡有電話?老頭指了指對面的一個小雜貨鋪子。

我給我們家衚衕口的小賣部大姨打了一個電話,還沒等開口,大姨就吃驚地問,你是不是大寬?我說是。大姨說,大寬你快來家吧,昨天晚上你們家來了不少警察,是不是你哥又惹禍了?你媽嚇得都背過氣去了。我說,我一會兒就回家,你先去找一下斜眼兒哥,我囑咐他一件事情。蘭斜眼剛喊了一聲喂,我就堵上了他的嘴:“別聲張,我是老二◎天晚上是不是有警察去過我家?”蘭斜眼似乎是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說話的聲音有些變形:“是,是啊老二……他們不是找你哥的,是找你的,我一直跟在他們後面……”“我知道了,”我怕他說多了大姨不讓接電話,打斷他道,“你馬上去找一下金龍,讓他來大溜島找我。萬一你找不著金龍,你就親自來一下,我會看見你的。蘭哥,醜話說在前頭,這事兒不要告訴任何人,一旦被別人知道,你這個年就不要過了,去吧。”蘭斜眼說:“我會找到他的,剛才我還看見他在外面溜達。”我頓了頓,開口說:“我哥那邊怎麼樣了?”蘭斜眼壓低了聲音:“你哥跑了。警察也在找他,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啪地掛了電話。雪又開始零零星星地飄落,風颳得很緊,好端端的大白天颳得跟黃昏似的,風夾著雪粒打在我的臉上,疼。

金龍找到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我正餓著肚子在村中央的戲臺下面,跟一群村民擠在戲。一個女人在唱:“鱗刀魚,賽銀葉,旁邊走的蟹子燈,扭扭嘴的海螺燈,一張一合的蛤蜊燈,蹦蹦噠噠的蛙子燈,白菜燈,賽蓬鬆,搖頭散發的芫荽燈,黃瓜燈,一身刺,茄子燈紫熒熒,韭菜燈,賽馬鬃,葫子燈彎中兒中兒,南瓜地裡造了反,北瓜地裡亂了營……”金龍的臉色烏青,像被人用搓板搓過似的,拉我出來,悶聲說:“寬哥,你沒事兒就好,王東出賣了咱們。”

“斜眼兒是在哪裡找到你的?”我上下打量著他,總感覺他哪裡有些不對勁。

“在下街啊,”金龍鐵青著臉反問道,“你說我還能在哪裡?”

“昨天晚上你回過洪武飯店了?”

“寬哥我知道你什麼意思,”金龍橫了一下脖子,“你是說我臨陣脫逃是吧?”

“沒那意思。我問你是什麼時候離開八廠工地的。”

“你剛一上樓我就走了,”金龍嚥了一口乾唾沫,“我看見洪武了,他就站在工地圍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