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面看到立體;從無聲看到身歷聲。不但如此,媽媽還看白了嘉寶的頭髮;看老了卓別林的神情;看死了范倫鐵諾的風采;也看花了她自己的眼睛。這種赫赫的歷史背景使她輕易取得了電影“權威”的寶座,媽媽也不謙辭,她的座右銘是:“天下萬事,事事可讓,碰到電影,絕不後人!”但是電影界的日新月異,新人輩出,未免使媽媽很辛苦。有一次我半夜醒來,竟看到她戴著老花眼鏡,坐在燈前,口誦心維,用起功來,我躡手躡腳走到她後面去看,嚇!原來她唸的是一大串美國新歌星的名字與履歷!其用情之專、用力之勤、用心之苦,真可為千古壺範而無愧色!媽媽雖不忘新人力爭上游,可是在不經意間,仍可見其心折於者明星而討厭這些後起之秀。她最痛恨普萊斯利,本來早有撻伐之意,想不到六小姐與麼小姐卻對貓王大為傾倒、大為卿狂,媽媽一人難敵兩口,何況貶斥新星容易被人戴上老頑固或不時髦的帽子,那又何苦來?所以媽媽不久也就軟化了,她在兩位千金促膝大談貓王從軍史的當兒,偶爾也插嘴說:“不錯,貓玉的嗓子也不錯,他有幾個調門是學平克勞斯貝的;而他的鼻子又很像卻爾斯鮑育!”其倦念故老之情,不但飛舞於眉字,而且搖滾於臉上,大有白頭宮女談天寶之慨!有一次她看了一出《洪水神舟》的默片,歸來大談不止,無聲電影把她帶回到青春時代,那天她非常興奮,躺在床上猶哺哺自語,說個不停,反覆揹著《琵琶行》裡的一句:“些時無聲勝有聲!”
媽媽最會看電影,也最能在電影裡發揮美學上的“移情作用”。她積四十年之經驗,一日心血來潮,作了一篇《影迷剪影》,其中有一段說:觀影之道,貴乎能設身處地,要能先明星之憂而憂而不後明星之樂而樂,我看到那女明星喜怒哀樂,我早就喜怒哀樂,我雖是個資深的觀眾,可是當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