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談過後,日頭也不早了,眾人依次散去,沈雪環也回到了他灃水巷的宅子裡。
沒想到,屋裡已經坐了一個人,還是個身段窈窕的女人。
“你怎麼才回來?這一桌子菜都快涼了。”遊素綿埋怨的看著她。
看著這一桌子菜,沈雪環以為自己眼花了:“這都是你做的?”
“我哪有這本事,樓裡廚子做的。”她揮揮手,替她倒上一杯茶。同是沐雨出身,遊素綿深知她的症狀碰不得酒物,就連酒物撒到身上都不行,所以只准備了茶水。
“也太豐盛了,這麼客氣做什麼。”嘴上客套,身體毫不猶豫坐下端起了碗筷。
本來還好奇遊素綿好端端跑這來做什麼,但她一開口沈雪環就明白了。
“你上回差人給我傳話,要查沐雨清部的人,你猜我發現了什麼?”她夾了一塊肉放進她碗裡。
“什麼?”
“賀蘭弋好像知道你在北澧了,靈澤清露四部,除了靈部還需拱衛皇城,其他三部都在收集你的情報。”她戳著一塊土豆,意味深長道,“太子殿下要跟你玩真的啊。”
“他都查到了什麼?”沈雪環頭上警鈴大作。
她去南周本就是刺探敵情,把自己的身份抹的乾淨又安全,但畢竟紙包不住火,百密也可能有一疏,她必須和敵人資訊同步才能盤算如何應對。
遊素綿像看擱淺的魚一樣看著她:“可能比李壑陵知道的還多,聽說已經查到南疆銀杏寺了。”
這不查到家門口了嗎?銀杏寺就是沈將軍對外宣傳把沈雪環送去靜養的寺院,但是住持跟他對過口風,問起來就說二小姐一心向善,去隔壁山的寺院小住幾日,不日就回。
遊素綿上上下下打量她,戲謔道:“我是真沒想到,你這種手起刀落殺人不眨眼的人,在北澧居然是個病秧子小姐,你知道我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有多震驚嗎?”
她見過她從萬人陣裡殺出時,一手人頭一手心臟的模樣,自己的血肉和別人的血肉混在一起,臉上只露出那雙烏黑的瞳,露出嗜肉的兇光。
那時的沈雪環說她是人都客氣了,簡直是閻王殿的惡鬼,對上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凌遲都是輕的。這種人怎麼能跟北澧權貴之家的閨中小姐畫上等號,殺人的力道和繡花的力道能一樣嗎?誰能想像那雙執扇撲蝶的手,提過人頭握過人心?
“廢話少說。”沈雪環放下筷子,“賀蘭弋的事我之後會處理,這是北澧,我沈雪環就算捆了手腳都能跟他周旋到底。倒是那個蒙面女人的身份,有眉目嗎?她們為什麼要進祭神塔?”
“她們是因為賀蘭季。”遊素綿說,“賀蘭季你也知道,賀蘭弋一母同胞的親姐姐,花一樣的年紀被強嫁北澧和親,死後屍骨不得入北澧皇陵,就被人收進了祭神塔。”
原來是因為賀蘭季。沈雪環眉頭跳了跳。這事她知道,賀蘭弋和賀蘭季的生母身份低微,生下女兒尚且能苟活,但生下兒子就被有心人盯上了,不久便失足落水而死,襁褓中的賀蘭弋就被八歲的姐姐獨自帶大。
南周皇庭混亂,姐弟倆雖是皇嗣,但過得不如豬狗,吃餿飯,穿破衣,用的東西還不如下人。但姐姐從未放棄過教習弟弟,一個偷書來教,一個偷油燈來學,兩人相依為命度過了最難的時候。
直到賀蘭弋八歲時一筆文章竟壓了狀元郎半頭,從此他初露鋒芒,十六歲的姐姐也跟著住進了華麗的宮殿裡。可好景不長,南帝窩囊,面對北澧大軍壓境,直言要嫁公主和親。當時北澧皇帝五十六高齡,誰都不願把女兒送出去受罪,就這樣,賀蘭季被南帝抓住五花大綁送上了和親花轎。
沒過兩年,賀蘭季死在後宮。
為了羞辱南周主動和親的窩囊,先帝未給賀蘭季任何名分,她死後入不了皇陵,但伺候過皇帝又無法隨便發喪,就折中將屍骨燒成灰存入祭神塔,總算還有個香火。
如果是為了尋回姐姐的屍骨,那賀蘭弋確實有進祭神塔的理由。
“帶著布布的蒙面女人是清部二把手,清焰。她一直在北澧內部活動,是賀蘭弋早就埋好的暗樁。不過,既然你說她在找解除秘藥的方法,很可能她已經生了二心。”
“嗯?”沈雪環畢竟去的晚,在沐雨也沒待太久,對這些事不算了解,“已經有了二心,為什麼還要幫賀蘭弋進祭神塔?”
“我哪知道,說不定是最後一個任務呢。不過清焰這女人挺狠的。我的直覺,她是想拿賀蘭弋要的東西反過來要挾他,到時賀蘭弋再不樂意也得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