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昏暗,天氣沉沉,西邊星幕倒懸,破口之態傾倒入河。
星河倒置的水面,一點火光似明似滅,以火光為圓心,周遭水域紅色瀰漫,跟著水紋一點點盪開,越靠近中心越深。
死屍遍地,每一具屍體都被利刃絞殺過,渾身上下沒有好皮,有的肢體殘缺,有的腦袋稀碎,慘不忍睹。
甲板上,被踩成泥的碎肉隨處可見,血腳印的盡頭,一道手執長劍的身影迎風站立,衣襬烈烈生風。
她對面有一隻發著藍光的護罩,兩人躲在護罩裡,用真氣勉強維護。
正是奢玄骨和董凌威。
這護罩是一張玄鐵絲網,刀劍不入,把他們倆滴水不漏護在中間,已經抵擋了沈雪環三輪攻擊。
沈雪環滿身是血站在原地,雪白的劍已經殺通紅,滴下墨色黑血。
她像來自地獄的鬼,血氣沖天,手上還有挖心掏肝的殘肉,要不是眼珠還能轉,跟賀蘭弋養的那群死屍沒什麼區別。
董凌威快撐不住了,他背上有八道傷口,每一道都深可見骨,根本顧不上止血。
“不是說,帶了蠱王能消滅她嗎?!”董凌威大喊。
奢玄骨也在咬牙堅持,大腿血流如注,但仍然不能放手。
“不知道怎麼回事,蠱王對她不起作用!”
“蠱是你們南周養的,你都不知道怎麼回事,難道我們今天註定要死在這丫頭手裡?”
奢玄骨雙手撐起鐵網,灰白眼珠不停錯動,口中喃喃。
“蠱王是太子殿下親自給的,我沒有讓任何人動過,這不可能啊,絕對不可能。”
見他這副樣子,董凌威立刻惱怒了:“這種時候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不如衝出去跟他拼個魚死網破。”
奢玄骨並不願意以身犯險:“王爺說得好聽,兩年前她把沐雨總壇殺的不留活口時,您是沒看見。南周無數高手摺在她手裡,朝中誰見了她不得低頭走。”
“今天我們怕是凶多吉少了。”
狂風颯颯,血腥味吸引來無數鷹隼盤旋在夜空上。
沈雪環擦了擦臉上的猩紅,一雙深邃的眼沾染血色像上了胭脂,旖旎妖豔,好像張嘴能吐出兩隻獠牙。
“想好誰先死了嗎?”
她已經殺紅了眼,眼前一陣清楚,一陣模糊,像有兩個人在爭奪這具身體。
一個人說:“不能殺,我們來的目的就是要活捉董凌威問罪!”
一個人說:“全都殺光才好,他們是賀蘭弋的人,賀蘭弋的人死不足惜!”
“賀蘭弋……”
這個名字彷彿有魔咒,提起這三個字,她忽然殺心大增。
“都去死,一個都別想活著,都去死!”
一劍插入甲板,劍氣藍光暴增,瞄準一般豎在兩個人中間,只要她稍一動手,這道劍氣就會從地底刺穿甲板,什麼神兵利器都沒用。
誰都不想死,都想拖到援兵趕來,但眼前這個瘋子已經把劍上了氣,蓄勢待發的模樣誰看了不緊張?
董凌威真氣即將耗盡,猛然吐出一口血,奢玄骨還想反抗,眼睜睜看著藍光鋪天蓋地朝自己劈來,顧不上多想,他拉起董凌威墊在身前,藍光直直刺向他肺腑。
就在這時,山崖上猛然躥出十餘條黑影,拉住鐵網把他二人捆在其中。
另有一人身健如龍,旋身落地,架起一把通體黝黑的長劍朝甲板刺入,紅光陡增直衝沈雪環的劍氣,“砰”一聲,兩團劍氣炸起無數水花,順天船甲板轟然崩塌!
船體頃刻四分五裂,黑影帶著鐵網快速回到另一艘船上。
水花四濺裡,沈雪環看見一個高大人影步步靠近,精緻的面容泰然鎮定,月下,那雙黑瞳明亮鋒銳。
李壑陵突然伸手,沈雪環身子一動,落入了一個乾淨清爽的懷抱。
“快醒醒。”他撫著她的頭髮,感受她擂鼓般的心跳。
“董凌威和奢玄骨已經死了,你再不停手,姚江城都要被淹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沈雪環感覺視野突然清晰,連空氣裡的味道都跟剛才全然不同。
眼前哪裡還有船,她跟李壑陵一同站在塊木板上,周圍暗渦數不勝數,打著卷朝前奔湧而去。
眼前停船靠岸的山已經斷了一大半,缺口處猶洪水過堤,向地勢下湧去。
“我做了什麼?”
她努力想回想,眼前卻突然一黑,悄無聲息倒在了李壑陵懷裡。
等她再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