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想起來了?”對於吳非的崩潰,林耀輝不以為意,稍作停頓後他起身將空酒杯放到桌子上,又再次坐下掃一把褲子上的灰塵,道,“我得強調一遍,那不是故事,都是真的。”
“那是一場意外!不是人為!那是一場,誰都不想發生的意外!”
林耀輝沒有說話,吳非的叫嚷顯得外強中乾。
“我媽說過的,他們是因為感情破裂,才離了婚的。他沒有跑路,他是出差!根本不是你說的那回事!你在瞎編什麼?車禍……你簡直!不可理喻。你說的車禍,……他故意製造車禍?你當時也在場?你親眼所見?是否真有其事,我都懷疑!但不管是真是假,不管怎樣,幾十年前的事,就憑你一面之詞。簡直荒唐。我不信!誰也不會信!”
吳非語無倫次,喋喋不休,“即使是真的,我也相信那是一場意外!你不要汙衊……血口噴人!……你在!你在轉移痛苦!”
“在這場車禍裡你不止受傷,還受到過度驚嚇,你的心病大概就是這麼來的,後來你母親實在沒辦法,才把你送到吳偉忠這邊,換個環境治療。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吳偉忠為了你們安全著想。你聽過的故事版本,離婚是真的,做生意也是真的,至於其他的部分……畢竟誰會講睡前鬼故事給孩子聽呢。”
吳非渾身發抖怒喊道,“我不許你詆譭我母親!”
“我沒有詆譭她的意思,就像你說的,夫妻兩的事,誰知道,也許就是志不同道不合,才分道揚鑣了。我相信你母親和你父親不一樣,後半輩子都打算吃齋唸佛的人,多少是有些良心不安。”
吳非不由得想起趙文瑜的臉,想起她每每說起與吳偉忠之間的矛盾,總是隱晦而深重。
“這不可能,不可能,不是你說的那樣。”吳非機械的搖頭否認。
“你沒被嚇成傻子,已經很走運了。”林耀輝清淡的說著話。
“你胡說!”吳非歇斯底里咆哮,可惜沒產生一點力量。
林耀輝依然安穩的像尊石像,像是根本沒聽見她情緒激動的聲音,“我大伯父,他們的車就沒那麼走運,滾下山撞到林子裡,雖然車子沒有燒著也沒爆炸……”
“他們?”吳非本能問道。這場事故里,林耀輝的大伯父不是一個人。
“對,不止有我大伯父。”林耀輝望向吳非茫然的眼睛答道,“還有我大哥、大哥的老婆,當時她還懷著孕,所以那一場車禍葬送了五條人命。當然嚴格點來講,也許不止五條。”
吳非混亂的腦子就這麼毫無預警的冒出文卉君痴傻的臉,她總是呆呆的坐著,唸叨著一家亡故的人,她嘴裡的吊死鬼就是林耀輝的父親。
“你父親害死過人,並且還不少。”林耀輝聲音冷的像把鋼刀。
窗外雷雨不停,雨水打在玻璃上聲聲作響,就好像多年前的那個雨夜。房間內溫度溫暖適宜,可吳非渾身戰慄。
“車滾下山的時候,他們大概還有氣,但都受了重傷。我不知道我大哥靠著半截還能動的身子,是怎麼從車裡爬出來的,可他就是沒死透。他不僅爬了出來,還拖著最後一口氣,從林子裡爬到了高速路上。他當時一定以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幻想著還能救命,不過沒幾分鐘,應該是連救命兩個字都還沒喊出口,就被一輛小麵包車從身上碾過去。傾盆大雨,夜深如墨,能模糊眼睛,也能模糊人心。”
不停跳動的火光照著林耀輝半張臉忽明忽暗,他厚重的聲音好似環繞著整個房間,“一整晚,不知道有多少重型車從那條路上透過,他的身體被碾的粉碎,連渣都不剩。”
吳非緊握著拳頭,燥鬱的血液沸騰著,要燒起來似的。
傾盆大雨,鮮血,車禍,這樣的場景多少次出現在她夢裡,現在由林耀輝口中說出來,變得具象的讓她無法承受,她很想堵住耳朵,不想在聽下去,可一雙手像灌了鉛一樣動不得,身體更是直挺挺的立在林耀輝對面,好像一個具殭屍。
林耀輝俯身拿起酒杯又給自己倒上,一口灌下去後繼續道,“直到天亮才有人發現出事故,死人了。全都死了。”
全都死了,這四個字彷彿帶著赤骨的寒意,令吳非渾身抖動了一下,而他們一家四口是這場血祭的倖存者。
“我被叫去收屍的時候,都不知道要怎麼下手,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就那麼……像個狗皮膏藥似的……那麼黏在泊油路上,血都幹了。連打掃衛生的都不肯幫忙,扔給我一個桶,讓我自己想辦法。我就只能跪在那兒,一點一點用鏟子把他扒下來。”說這些話的時候林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