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莫成意都與蕭明瀟一輛馬車,這回檀香緊緊黏著蕭明瀟,要與他一輛馬車,莫成意一聲不吭便將他身邊的位子讓了出去。
檀香攬著他的胳膊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至於說了什麼,蕭明瀟都沒去聽,他撐著下頜吹馬車簾外冷勁的風。
檀香終於識趣住嘴,半晌說:“師父,我還聽說,有山腳下的村民說咱們門派裡窩藏著邪教餘孽,這豈不是要壞了我們的名聲?”
“是嗎?”蕭明瀟拇指痙攣幾下,有什麼從腦筋一閃而過,偏偏他抓不住,事情又多又雜堆在一起,他已心神疲勞之至,以致說話都無精打采:“由他們說去吧。”
半夜三更趕到華山,霧氣下的銀漢宮靜如白練。
這高聳的行宮是舊時帝王的避暑山莊。真白銀打做的線垂在簷側,憑風搖曳,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若是夏日來宿必定清涼無比,冬日卻是寒氣逼人。
蕭明瀟哈出白氣,運起內力給自己驅寒。
侍人安排了住處,莫成意便做主給門徒安排好了通鋪,剩下兩間雅室自然是留給掌門和親傳弟子的。
蕭明瀟想叫檀香去睡另一間房,出了今天上午的事兒,他還對莫成意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勁兒。檀香扒拉著他的胳膊不放,一個勁兒的撒嬌:“師父,我要和你一間房!”
蕭明瀟也不好拒絕檀香,單等著莫成意過來將這纏人的小孩安排走。況且平常出行,他都是和莫成意一間,他睡裡間,莫成意睡外間,這次應該也是吧?
誰料莫成意過來,站在檀香身邊,手按在少年的肩上,雙眸望他,竟替檀香說起話來:“檀香正是離不開師父的年紀,出門在外他一間房也不安全,師父與檀香一間房,弟子在隔間守著可好?”
蕭明瀟一時非常不是滋味起來,說大失所望掉他的份兒,可是莫成意輕易把他這麼“讓”了出去,說話還那麼生疏,就那麼不喜歡他這個師父麼?
“誰稀罕和你睡一間房!”蕭明瀟越想臉色越差,臭著臉不爽地揮袖進了雅間,方走了一步又回頭盯著矮一頭的檀香看,故意忽視旁邊的莫成意。
檀香早就掙脫了莫成意放在他肩上的手,看看師兄,又看看師父,巴掌大的小臉上寫滿了不知所措,仿若為難道:“師父,我一個人也能睡。”
有一個莫成意不隨他的心意,蕭明瀟決不允許調教出第二個逆徒,一把將少年扯進屋裡,挑眉道:“住嘴,這裡我說了算,你不能,今晚沒有我你睡不著,滾進來。”
說罷,他冷冷瞥了眼莫成意,反手闔上門。
一門之隔,莫成意方才還是為他人著想的好師兄,合上門後方才的沉靜完全銷聲匿跡,墨眸間矯飾和刻意為之的沉著好氣度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和陰鬱。
莫成意回到房間取來布帕,坐在榻上將霜寒的劍身擦了一遍又一遍,腦中突然浮現出方才蕭明瀟修長的手抓著檀香的畫面。
他手一頓,握著劍柄將擦熱的劍身放在眼前。
空中礙眼的浮塵落在薄刃上,他慢慢吹落它們,直至寶劍恢復成光潔如初,沒有旁人玷汙,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模樣。
華山龍虎崖。
風沙石地上五分天地,五大門派各佔一隅,居中的空地即為門生比試的擂臺。
龍虎崖天然下傾,凡人能穩當站在龍虎崖的平地上便需耗盡全身的功夫,再不濟也要手腳抓地,是以將擂臺設在此處不僅可以較量不同門派間的功夫高低,還能一眼識破何方根基更穩。
各門派掌門身子底下的坐席亦然有比較之意。
眼見那傳說居於五大掌門之首的蕭明瀟坐在中間最陡峭的崖坡上,雙腿交疊足尖點地,白靴不染地上塵埃卻也能如履平地,身下的檀木椅紋絲不動,可見其內力深不可測。
只見華山派和峨眉派兩名弟子一人拔劍急攻,一人揮劍格擋,兩人縱身飛躍在山崖上,劍光閃動不絕。
追者下手狠辣,劍劍直指心門,退者倉皇失措,點不破對方繁複變換的劍法,半晌被迫使出峨眉絕學點蒼劍法,偏偏他不得要領,點蒼劍法不能在落於下風時施展,此時有如落水的狗,好不狼狽。
這位華山派的女弟子恰好是寧羲和門下的大弟子付雪,江湖人稱血淚仙子,不見對方流血流淚從不收手。
付雪劍刃一旋,抬刃劈爛了峨眉弟子的劍,將人嚇得丟了斷劍往上直爬幾步,連如何施展內力穩在崖在都忘了,抖著膝蓋竟然尿在了這崖上。
臺下諸位竊竊私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