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
這時嚥下不久的茶水留給他的就只有澀味,喉嚨發癢發乾。
如砧板上渴水的魚,被剃掉了魚鱗,徒留一身赤條條。
他的心思裸露在陌生人面前。
「青春真好啊。」
大伯回答得老氣橫生。
「你們看著像是第一次分開這麼久,後邊相處的日子多得是,多到看著都要煩,我和我那位就是。我年輕的時候也恨不得天天呆在一起,新婚夫婦結婚前一天也不能相見,當時我想這算是什麼習俗,後來一查,竟也可以說出個所以然來。你女朋友工作忙,可以理解的。」
陳嶼嗯了一聲,當做回應。
電梯門開啟,一位阿姨走出來,一下子坐在老伯旁邊。
又從布兜裡拿出吃的,數落著老伯,那嘴就沒有停過。
說他等了這麼久,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問問人到哪裡。
說他這麼老了還去幹什麼活,弄傷了自己現在舒坦了吧。
說他攢錢扣扣嗖嗖捨不得用,現在一下子用在自己身上算是什麼事。
語氣很沖,但字字句句又離不開他。
陳嶼沒說話,默默地走進電梯。
電梯門慢慢合上,他最後看到的是大伯邊吃著東西邊看著阿姨笑的臉。
長嘆了一口氣,眼睛盯著不斷下降的樓層數。
心裡想著:「我有點想她了。」
離蘇緹的生日還有兩天,這兩天中他沒能在遇見她。
每每都錯過。
蘇緹還不知道這是一個「雙人約會」的邀請。
面對這一事實,陳嶼說不上來是幸運,還是失落。
幸運是她沒能拒絕,而失落他接連幾天都沒能見上她一面。
生日那天蘇緹推了廖瑩一幫人的晚餐邀請,下班後就直接來到這邊。
夜幕裡夾雜著某種腥氣,像是泥土翻騰後的氣息,晚風帶著涼意,身旁的樹葉被吹著搖晃,影子也隨之晃動。
蘇緹裹緊衣角,想著可能會有場大雨。
手上提著一籃子的水果,康復中心對面就有幾個花店、水果店。
挑挑選選最終還是買了點東西。
剛進門雨便下了下來,「嘩啦嘩啦」地砸在腳邊,空氣中水汽充盈的快要溢位來。
「下雨了。」
陳嶼看著外邊。
「沒關係……應該是陣雨。」
她遲疑道。
放下東西,視線繞了一圈,沒看到塗野:「他人呢?」
沒說出名字,但陳嶼知道她指的是誰。
先移步到餐桌旁,幫她拉開椅子:「他有事回b市了。」
「回去了?」
話語剛落,隨即一聲驚雷炸響在天邊,往窗外看才發現雲層後閃電的亮得幾乎把整個黑夜照成白晝。
看著看著眼睛又瞥到移到室內的小葉榕上,陳嶼照顧得很好。
鮮花的保質期不長,那一大束不知道名字的花早就破碎、沒精打採的蔫掉,後來她又送了一盆長青的綠植。
是有某種寓意的。
讓人聯想到那個常青藤的勵志故事,那個風雨過後在病人窗外仍然存活下來的綠葉。
「會感覺不舒服嗎?就我們兩個。」
陳嶼叫住她,眼睛一順不順看她,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與其自我糾結,不如把問題拋給她,蘇緹這樣的人是不會給他難堪的。
所以她的回答是:「不會,他不在也沒關係。」
飯菜分量有些多,色澤很好,看著就讓人大快朵頤。
陳嶼將一碗銀耳雪梨湯推了過來:「潤喉的,嘗嘗看,是我自己做的。」
碗裡盛著雪堆般的銀耳,梨子切成統一的方塊,幾粒枸杞墜於其中。
蘇緹伸手去接,陳嶼扶著碗沒放手。
兩手接觸,又被同一瓷碗的溫度熨燙。
之後看到她指尖明顯頓了頓,陳嶼才放手。
蘇緹垂著頭,喝著湯,姿態很是秀氣。
雙腿併攏,那雙專門為她備著的拖鞋上的絨毛壓在一起,略顯侷促。
晚飯後,因為雷電訊號斷掉,網路也一直載入不了。
因為暴雨,蘇緹沒能走成。
當然剛用過晚飯就急著走的話,也顯得不大禮貌。
窩在沙發裡,陳嶼去找碟片放一些老電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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