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下子問的太多了,人家吳阿姨和小劉陪著我很開心的。而且是你吳阿姨自己說反正也是一個人在家,飯菜不好估摸,做自己的也是做,加上我們兩個的也是做,你下次多買一些菜回來就行。」
蘇緹拖沓著拖鞋將客廳的窗戶關上,她早上走時為了通風開著紗窗,這會兒飄進了些雨。
她拿起拖把拖拭好:「我吳阿姨喜歡吃什麼,我明天就去市場買。」
「她不挑,什麼都吃。」
吃過飯後蘇緹窩在外婆房間,破天荒地拿出了壓箱底的同學錄。
與很多人的同學錄一樣,就如同裝訂好看的成沓調查問卷,裡面會加雜一些難填的、還未曾思考過的問題。
【你最喜歡什麼動物/植物?】
【你十年之後會做什麼?】
【你有什麼話想對他\她說的?】
填這樣的同學錄就預設你與對方會有比較親密的關係,至少是有悄悄話想對對方說的。
但對蘇緹而言,她對班裡大部分人都不是很熟。
她跨市上的高中,沒有直升的同學。而選擇跨市,只是因為她去的話能少學費。
蘇緹是藝術特長生,學芭蕾的。
她畢業前給每個人都發了一張同學錄讓對方填,但直至畢業時還給她的很少,有的只是零星與她關係還算好,或者是本來就是個好人的給了她。
思來想去陳嶼的那張應該還算是前者,於是她的同學錄除了幾張紙外,唯有的就是一張班級集體照。
「外婆。」
「怎麼了?」
蘇緹看著畢業照,嘗試將照片後的人名與人臉對應上:「我有一個同學,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我今天遇到了他,但他出了一些意外,你覺得我應不應該幫助他?」
照集體照的那天天氣非常得好,是接連雨天后難得的轉晴,校門外青石板上被陽光一照呈現出瑩瑩燦燦的光。身著襯衫的陳嶼白淨明朗,透出股與外表不相配的氣質。
攝影師喊「茄子「的那一刻陽光傾瀉,像分流的明溪,大概是被陽光晃了眼,定格畫面的那一秒陳嶼正好偏頭。
而那時後排一位男生喊「冬瓜」,聲音太大引得她側目,有那一刻他們兩人的目光對上,有好一會兒看著看著她卻不知為何笑了起來。
樹梢搖搖晃晃,吹起千層樹葉,拂過發梢拂,掠過裙擺,然後翩然落地。
選片時有許多底片可供選擇,但作為班長的陳嶼偏偏選了兩人扭頭不看鏡頭的那一張。
蘇緹發散的思維就此打住,她不應該多想下去。
外婆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蘇緹給的資訊太少。
對方是個好人,現在遇到困難,該不該幫忙。作為一個正常人來說,樂於助人才正常。
蘇緹意識到這樣的提問本來就有私心,她其實是想幫他的。
但她的外婆對蘇緹說:「那你幫了他,你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
這個提問把她所有的顧慮鋪陳開,如剖開面板肌理,沿著分叉的血管不斷往中心走,可以看見一直以來泵血的心臟。
它在顫動著。
在這個問題上的糾結逐漸明朗,她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
拋開年少時心酸的暗戀心事以外,沒有別的其他原因了。
蘇緹將窗簾拉緊密,在關燈後說了一聲「晚安」。她外婆在癱瘓以後睡眠質量越來越差,沒有辦法在休息的時候接觸到大量光線。
「小緹,想做什麼就去做。」外婆開口。
蘇緹很少跟外婆談及高中的事情,因為高三時外婆膝骨裂後家裡用錢多,蘇緹斟酌再三拋下燒錢的芭蕾,改變志願。幾乎是把這之前的事都拋下,對於芭蕾、對高中閉口不談。
「……好。」蘇緹沒想太多。
之後她也沒有急著睡覺,只是坐在沙發上,向後仰將頭擱置在扶手處,安靜地放空自己。
她沒有在為之後見到陳嶼這個事而煩惱,她反而想的是明天去見他時要買束花。
她給塗野發訊息問【明天我帶一束花去合適嗎?,會不會過敏。】
對方回答說【合適。】
早上蘇緹採購了滿滿一冰箱的食物,又去製作了戚風蛋糕,然後跟吳阿姨、胡阿姨打好招呼後才去的花店。
她撐傘等在門口,店員正在將最後一盆繡球花往裡搬,滴著在花上面的水滴把本就奪目的藍染得更妖治,蘇緹看得出神。